栗鹭洲摁住林氏的脉搏,张容瑾不停地在林氏另一只手中写字。
栗鹭洲凝眉,
“是中毒?”
张容瑾道,
“刘朱两位御医也是如此说。”
栗鹭洲拉起林氏的袖子,拉到小臂上,只见不知何时来的一条黑线断断续续地划在林氏臂上。
栗鹭洲面色严肃,道,
“是一线归魂。”
“这一线归魂,会逐渐吞噬人的感官和能力,会从站不稳,坐不稳,慢慢变成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写,不能动,只需要二十四个时辰,待她手上这条黑线完全连起,这一线归魂就会发挥它最大的效用。到时便是…”
张容瑾看向那条断断续续的黑线,如今已是占据三分之一个圆,她不敢想象,那圆画满的样子。
张容瑾道,
“该怎么治?”
栗鹭洲面露难色,
“若是药方,我自然开得出,可是这药材实在珍贵,旁的都好说,偏偏一味书丹我却是见都没见过,更不知该如何去寻,师父曾说,书丹生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可遇而不可求,十万里内才可能有一棵且百年不遇,貌若紫藤,只是比紫藤小许多,我确实没见过,不知该如何帮你。别说我没见过,就是师父,也一样未曾见过,且除我同师父外,长安城里勿说有书丹的,就是知道书丹的都寥寥无几,只怕在长安城中你寻不到这书丹。”
张容瑾道,
“没关系,你开吧,无论如何我也得寻得这书丹救母亲。”
栗鹭洲点头道,
“好。”
有人捧来笔墨,栗鹭洲提笔写下,不一会儿便写完。两位御医上来看了看,都露出了惊叹和极有深意的表情。
看向栗鹭洲的眼神都一变。
张容瑾道,
“我遣人跟你回归春堂,去取除书丹之外的药。”
栗鹭洲点头,起身,又行过礼,脚步匆匆地走了。
张容瑾道,
“从这里去别苑,来回的路程要多久?”
必屏镜道,
“去的人驾着马车去接二小姐的,来回一趟只怕要到天明。”
张容瑾在心里算了算,不行,如今算来,母亲已是过去了六个时辰,留给她的只有十八个时辰,这十八个时辰里,母亲若是得不到解药救治,只怕真的危在旦夕。
只怕唯有张容琛才能救母亲。
张容瑾道,
“若是骑马,来回需要多久?”
屏镜道,
“若是骑马,快的话,想来不必到天明,四更天就能回来。”
张容瑾站起,
“我去寻张容琛。”
张容瑾快步走出房中。
屏镜牵来马,两人站在张府门口,
“小姐,路上小心。”
张容瑾道,
“知道了。”
张容瑾翻身上马,勒住缰绳,
“驾!”
一人一马消失在夜色中。
张容瑾一路穿过长安街,借月光看路,心急如焚,不敢耽搁片刻。
马蹄溅起的泥水点在她衣摆上。
张容瑾握紧缰绳,在林子里,月光也被树挡住,一路漆黑可怖,她心中却唯记林氏,一路向前,片刻不敢耽搁。
一路狂奔,张容瑾终于到了别苑。
张容瑾拍门,有丫鬟前来开门,看见是张容瑾,颇是惊讶,
“三,三小姐?”
张容瑾道,
“将你们二小姐找出来,我有话与她说。”
丫鬟道,
“三小姐,如今二小姐已经睡下了,要不奴婢给您准备房间,您也歇歇?”
张容瑾道,
“勿与我绕弯子,必须寻她出来。”
丫鬟还想说什么,却有人自花厅内走出,缓步向张容瑾走来,
“妹妹深夜而至,不知所为何事?”
张容琛披着月光,一头墨发如瀑。
下一秒,张容瑾却伸手,一巴掌扇在了张容琛面上。
张容琛捂着脸,眸光却不紧不慢。
“三妹妹,我到底是你的姐姐,虽是庶出,可你也不必这般欺辱我吧。”
张容瑾道,
“原你这般懂规矩,可你既然这般懂规矩,何必将枕兰送回府里,让她爬上你父亲的床,还意图杀害嫡母?”
张容琛笑,
“妹妹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未免也太着急了罢。”
张容瑾道,
“将一线归魂的解药给我。”
张容琛笑,
“妹妹既然知道我是故意的,又何必来问,我为什么要把解药给你?难道还要我看着杀母仇人继续快乐下去,就像我母亲的事丝毫没有发生一般?张容瑾,你凭什么如此自大?”
张容琛眸子血红,一步步向张容瑾走近。
“若非你母亲借皇后的势,撺掇我母亲将一切罪名揽下来保全张家,我母亲绝不会死,也决不会落下个鲜血瀑墙,牌位却不能放在祠堂,死后不能葬入家墓,姓名不能入族谱的下场,张容瑾,你知道的,我与你一样,都是嫡女,可是如今的我,没了母亲,我的母亲在族谱上变成了那个愚钝可笑的赵氏,你让我拿出解药去救你的母亲,你可曾想过我的母亲死得有多惨?她待在荒山野岭有多冷!”
张容琛掐住张容瑾的脖子,
“张容瑾,你真是太可笑了。”
张容瑾厉声道,
“可笑的是你!”
张容琛道,
“本来想让枕兰堕胎栽赃林氏,没想到枕兰竟用上了我给她的一线归魂,当真是大快人心,张容瑾,你就等着林氏去死吧,我要你每个时刻都看着林氏的生命一点点流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你知道为什么我如此笃定吗?”
张容琛大笑,
“一线归魂的解药,我也没有,张容瑾,你就等着眼睁睁地看林氏死去,我要你生生世世都记得她死时的惨状!”
张容瑾推开张容琛,
“你当真是疯了!”
张容琛道,
“我疯了?是!我疯了,是你们把我逼疯的,若不是你们,我现在也许就像平常人一般嫁人生子,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可是你们逼我走上绝路,若不是你母亲让皇后相劝,让我母亲以身殉族,我母亲会寻死吗!你们一个一个都活得好好的,可曾想过那个为你们而死的女人,她躺在地底下,连个牌位都没有,孤零零地化成泥土,这些,你们又曾想过半分吗?你们错,却错得理直气壮,为了一己私欲送我母亲落无边地狱,你们当真是歹毒至极,愚蠢至极!”
张容瑾道,
“愚蠢的是你!这天下谁都有可能害你母亲,却唯独皇后娘娘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