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蕖头戴黑布斗笠身着黑衣走在钟银城后，俨然就是一具蒙着黑衣的行尸。

这外院的情形果然如钟银城所说，杂乱无比，像是一个水果被一刀刀胡乱切成了无数颗豆腐块，到处都是长得一样的院子和小路，让人分辨不清区别。

但钟银城行走在其中，却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他带红蕖熟练地穿堂过巷，不一会儿就远离了刚才的小院，来到一个分叉路口处。

二人暂时停住脚步，钟银城看四下没人，便道：“外院关人的地方有几十个，您看先去哪一个？”

红蕖头罩斗笠，黑纱蒙面，道：“你刚才不是说抓过来的时间不一样，关押的地方也不一样么？这中间可有什么规矩？”

“规矩自然是有的，不过分配抓人关人的地方这一块儿乃是其他分支负责，小人并不曾经手，无从得知。他们关人的时候，自然会留下记录。您要是能找到那记录，自然一看便知。只不过那记录通常放在机密之处，看守也甚是严密，恐怕……”

他面露难色。

红蕖自然明白话中的意思，那拘押记录好是好，不过她倒没有打那拘押记录的主意。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那拘押记录一听就是机密之物，和其他重要物件放在一起，必定有人不分昼夜看守。要是让钟银城带自己过去，十有八九会败露行迹，那是自投罗网。红蕖虽然心忧被抓来之人，但还并没有为此昏头。

“那记录文书不用去管，你先带我去附近关押人的地方看看。你不是说这外院一共有几十处吗？那动作麻利些，天亮前能带我看完最好。”

钟银城听了红蕖的话心中发苦，但也不敢说什么。

他刚才虽自夸遍走外院各处，其实中间添了不少水分，为了挣得活命吹牛罢了。他哪里知道这外院里每一处关押的位置？顶多知道十之四五。但眼下红蕖让他挨个去看，他又不能不从。

钟银城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今晚不要那么顺利，否则要是谎言败露，这女魔头一怒之下，自己可就不知道又要吃到什么苦果了。

红蕖对钟银城的小心思心里也门清，不过并没有点破，依旧跟着钟银城默默走。

不过红蕖走路归走路，心里可并没闲着。她一边走，一边隔着黑纱四处打量，并默记钟银城带她行走的路线方位，牢牢记在心中。她今天来真正的目的其实不是救人，而是要在心里绘下从不外传的矸石山外院路线图。

须知钟银城虽说话语夸大不少，但有一点却是实打实的，那就是他的确在这外院里逛了不知多少圈。红蕖不点破他谎言的用意也正在于此，她并没有把找人的希望寄托在这一次，之所以说要让他带着四处转，只不过是为了掩饰熟记路线的目的。

这矸石山外院里院落重重叠叠，何止成百上千？其中道路更是曲折复杂，不知有多少思死路，更有多少回环。要是腾空而起，这些弯弯绕自然难不倒红蕖。但是一旦腾空而起，便少不了惹人注意，那样的话无异于自露马脚。

在红蕖心里，只要能大概描摹出这外院的路线图，自己就能安然行走于这重重院落中。到那时，还怕打探不了一个人的行踪吗？

二人默不作声一路走，中间遇到关人的院落会停下来进去察看。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时辰，红蕖也看过了三四个关人的院子，但是她始终没说自己找到了要找的人。

钟银城面色依旧恭敬，但心里却焦躁起来。

他负责的地方加起来一共四十个院子，这一个时辰里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他就要走出自己日常巡逻的院落群，进到其他区域去。到那时，他免不了碰到其他巡逻的人，一旦被人叫住问他何事越界，他要作何解释？要是被发现不对劲，此事败露之后，他还能落到好果子吃么？到那时，要不要抢先出卖身后之人，换自己小命呢……

正当钟银城暗自打鬼主意之时，前面的黑暗中一动，却闪出另一个黑衣人来。那黑衣人同样是一顶斗笠，径直向钟银城走来，背后背了一个大匣子。

执行任务的收尸人？钟银城心中一突，心头暗骂不已。

自己怎么恁地倒霉，刚出自家地界，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不速之客！看这人直向自己走来，莫不是发现什么不对了？钟银城做贼心虚，气息慌乱起来，不自觉想看向背后的红蕖。

“干什么呢！”迎面走来的黑衣人一声带着怒意的低喝，“不好好在我们地盘呆着，跑这么远干嘛来？亏的我一顿好找！你小子莫非是想偷懒不成？”

“啊！银甲老兄，是你？”钟银城错愕地叫道“你不是跟尸主出去执行任务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钟银城见到熟人不由得轻松了许多，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下来。来人的语调他是认得的，这人是钟银甲，和自己一起为同一个上司办事。只不过这人今天明明跟着尸主一起出门办事去了，这才过去几个时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过钟银城脑袋一转，一颗心立马又悬了起来。这人可是和自己相当熟悉的，跟在自己身后的行尸换人了这事，他会看出来么？

“哼！办什么事！”钟银甲冷哼，“到手的功劳，被隔壁那帮王八蛋给抢了！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就开始耍横了。哼！也就这两天尸主受了重伤，实力大不如往昔。这段时间过去了，看我不让他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