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七斤与李成仁从临江楼脱逃之后,快马加鞭还真让他俩跑了个没影,两人也不敢在大城大池中晃悠,像两个无头鬼游荡在人世间,一时半会都不敢找客栈住下,生怕留下痕迹,逛荡了四五天后,才把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原本是要去沧州看耍剑的,这段时间恐怕是去不了了,唯恐被人找到,只得昼伏夜出加紧赶路,大城不进,小城不留,期间遇到几桩江湖事都主动远远避让,寻常饿了就随便找个路边摊就食,困了亦是寻一处高枝草棚将就一晚,甚至以天为地地为处也是常有之事。
他们的目标是茅山。
路上有一酒摊子,七斤与李成仁坐下歇脚,也让骏马稍歇一歇,坐在草棚里最靠内的位置,与李成仁要了一壶酒,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外面两三桌客人正在热闹议论当下的江湖,七斤笑着凑上前去打听了两句,回来自己桌上小啄一口,哑然失笑道:“潮州临江楼有消息了。”
李成仁并未插话,静静等七斤下文。
七斤与他相处,早已习惯这种说话方式,很自然地继续说笑道:“江湖上都传开了,说在细潮江上有仙人出手,一指截江,不过他们得到的消息也不多,就只知道仙人在细潮江上把六扇门二十四位执事之意的铁蓑衣当着潮州水师的面杀了,潮州水师也倾覆过半,水师总督被打得半死,这家伙也是自讨苦吃。江湖人士都在议论纷纷,是哪位大修行者有如此魄力,敢在这风口浪尖上与朝廷作对。”
七斤说到这不说了,李成仁的笑容略显无奈,知道七斤实在故意吊胃口,等着他开口问话,他也如期地谈笑问道:“后来呢?知道是谁了?”
七斤喝了口酒,笑眯眯道:“原本是不知道,六扇门也没个说法,大伙以为又是一次天下震动,话说现在的江湖还真是热闹,这事已经盖过了沧州论剑,不过后来魔宗上官无忌亲自站了出来,跟大唐朝廷先道了歉,世人这才知道原来是那位在高手如云的魔宗都能排在前三之位的观世音动的手,至于为何动手,上官无忌只说是比武误伤,大伙都是明白人,自然嗤之以鼻,可大唐却不了了之了,这位上官无忌还真是风流绝顶的人物,怪不得能在前十年间独占鳌头,不过听某些消息灵通的家伙放出的信息,上官无忌应该是答应了年中往突厥金帐一行,估计突厥金帐不会太平,嘿嘿,大唐朝廷还真是聪明,用一个已经死了的铁蓑衣换来上官无忌一次出手的机会,也是大唐北进突厥的契机,这买卖不亏。”
“这次事件过后,白衣观世音在天机榜上的位置恐怕要被重点标注了,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娘子竟然如此吓人,她厉害归厉害,可出手次数却不多,每次都声势太小,这次出手还真是一指惊骇百万师,魔宗的底蕴还是强,那么佛道两门又该有多厉害?一入江湖深似海啊!”
李成仁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独自喝着闷酒,后怕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杨前辈捞起酒壶没有。”
七斤反倒是仍旧大大咧咧:“放心,杨前辈都能一指截江,还怕捞不起一个小小的酒壶?”
李成仁抚摸着手中长剑剑鞘,仍旧心惊肉跳,大概也只有七斤这类胆大包天的家伙才敢开这种玩笑吧.....嗯,是的,但愿杨前辈能把这次当成玩笑,突然没名堂地一笑,道:“你难道没有听过刻舟求剑的故事?”
七斤一怔:“大修行者的手段,是咱能想象的?我估计酒壶丢不了,最多就是费点功夫....”
七斤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他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
七斤起身道:“不想了,走,进城转一圈。”
齐州是座山城,仅就风景而言恐怕并不出色,但因为地势较高的缘故气息清净,天空看的很清晰,仿佛漫天云彩捷克触手而及,此时又正值盛春时节,杂花生树,万紫千红,在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奇石与云海反倒成了主角,花团锦簇只是衬托。
但各有各的好处,齐州或许不是一年四季都美,但只要来对了时间,便美的惊心动魄。七斤与李成仁走在齐州高原上,沿途所见除了形态各异,十分逼真的怪石,还有不高却陡峭入云的嶙峋阶梯,一个个台阶陡峭垂直,似是有通天之感,两侧花团锦簇,泉水叮咚,灿烂绚丽。
感受着脚下稀碎的小石子,七斤百无聊赖,随口挑了个话头,轻声道:“老李,假如杨前辈找不到酒壶了你说她会把我怎么样?”
李成仁皱眉回道:“这还想吗?你是在考虑能挨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