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总督 更深夜静,晚春的南门庭道向来湿寒,于大躺在床上,耳畔是妻儿那睡意阑珊的细微鼾声,此刻的于大的内心,跳得无比地激烈,激烈到在静夜中,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每一下心跳。 于大悄悄地爬起身来,尽可能地避免去惊醒家人,屋子里遍地都是破碎的物品,于大只能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厨房,尽管他称呼那儿为厨房,其实离他的床,不过数尺而已,于大在凌乱的桌面上拿起了一把菜刀,菜刀已经很久没有砍过肉了,以至于生出了淡淡的锈渍。 于大走回了床边,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清自己女儿的那张小脸的轮廓,不由得眼中渗出了泪水,他伸出手去,想要去摸一摸那张可爱的脸,可就当他快要碰到那稚嫩的肌肤的时候,他不禁浑身一哆嗦,而后他缓缓地收回了手。 于大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决绝,他拍了拍腰间,再次确认踹好了刀,而后提着气走出了家门。 正直整个旧都海棠盛开的季节,芬芳十里,于大家住在城墙之下,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那醉人的气息,最后带着一丝留恋回望自己的那间小破屋。 虽然贫穷,虽然落魄,但那还是他温暖的家,可如今这一切,都要烟消云散。 “于大,哪儿去?” 一个声音在前方突然响起,还是直呼于大的姓名,于大心一惊,缓缓地转过头去。 穿着四品官府的男子,孤身立于月光之下,他负着手,平静地看着于大。 “腰间别着什么,看起来这么别扭?”那个男子见于大不回,又说。 于大磕磕巴巴:“大人...钟大人...” “于大,本府候了你几夜了。” 于大口中的钟大人,是南门庭道的知府,钟熠,他本来是个全城闻名的纨绔子弟,因为其兄殉职,加之早时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是拖了钟家在京城的远方亲戚帮了忙,拿了个进士,这世袭加补缺,就当上了旧都的知府。 这些年来,他纵容那些王侯乡绅为非作歹,旧都百姓对恨之入骨。 “拿出来呗。”钟熠走了过来,于大的心紧绷起来,他暗暗地伸出手来摸向自己腰间的菜刀,这时他听到了几声抽出武器的脆响。 于大的心凉了,他明知道的,堂堂的旧都知府,怎么可能会孤身一人前来呢。 “都把家伙收回去,干什么你们!”钟熠凭空大喊,那些蠢蠢欲动的声音又隐去了。 钟熠这时已经走到了于大的面前:“你若是现在砍死了我,那你更是去杀不了誉襄候了。”他探出手到于大的腰间,将那把破旧的菜刀抽了出来。 “咣当!”菜刀被钟熠扔到了街边。 钟熠叹息了一声:“我就是怕你做傻事,才在这守了你几天几夜。” 于大见事情败露,瘫软在地上,失声痛哭。 “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回去吧。”钟熠对于大说,可于大并不肯走,只是自顾自地在地上悲怮地啼哭。 “我不会告诉誉襄候的...”钟熠的话还没说完,于大猫着头又爬向了那把被钟熠丢弃的菜刀,钟熠拉住了他:“你别做傻事。” “我今天必须得杀了誉襄候!”于大斩钉截铁,“我没有退路!” “没有什么事情必须得扯到非得杀人的!你别走到这一步,冷静些!”钟熠快步过去踢飞了那把菜刀,又回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大街喊道:“我都说了不要动,你们干什么呢!” 于大跪在钟熠的脚边,发出了绝望地低嚎:“钟大人,明天...明天苗苗和小芳就要被卖入玄灵宫了!” 钟晨皱起了眉:“你是说誉襄候要把你的两个女儿充当官妓?” 于大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哭个不停,钟熠又把菜刀踢远了些,他对于大说:“逼得这么紧了么?” “侯爷的人今早来砸了我们家,说是再交不上钱粮,就让苗苗和小芳用一辈子来替我们于家还债,可我们家的地早已经上交给了侯爷,旧年收成全然被朝廷征走,我们哪有还有粮交啊!” 钟熠将于大拉了起来,将他带到了街边的长凳坐下,钟熠对于大说:“你不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整个旧都的土地兼并已经这么严重了,这也怨我,衙门管不着那些贵族们,他们怎么整,我们都没法知晓,也没法管。” “不光是我,去年开始,那些贵族们便要我们上交比平日多得更多的钱粮,我们交不起,他们就收走了我们的地,让我们为其劳作,今年,又让我们交比去年更多的钱粮,我们都已经活不下去了,他们就想到要拿我们的人命去抵,去当奴隶卖掉,去当官妓,想让那些人死的人很多,你今晚拦下了我,又能拦住多少个?” “你们当真认为,杀了人你们全家就能躲过一劫么?侯爷死了,侯爷的儿子成了新的侯爷,侯爷的儿子死了,弟弟成了侯爷,到时候非但你自己活不了,恐怕你的妻女会更加凄惨。” 钟熠的话说得在理,于大悲愤道:“难道我们就命该如此,就活该被人宰割,我们也是人啊,为什么连自己的命都把握不住。” “这世道就是这样的,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只要命还在,就还有无限地可能,可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钟晨抚摸着于大的背开导道,“实话说,我比你更想杀了誉襄候,我的兄长,前任知府钟晨,五年前,天照流寇大举入侵旧都,他率众抵抗,可那些王侯们却不固守在自己家族的堡垒之中,不肯出上半个人相助,兄长和衙役们敌流寇不过,被逼到了誉襄候府门前,兄长向其求助,那扇大门始终未曾打开,最后兄长就这么被活生生砍死在誉襄候的门前。” 于大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钟熠,他没想过这个市井里传言油头粉面的无能府台,竟然还有这般经历。 “府台大人,你为何不寻其报仇?” “我是一城之长,自幼熟读风律,我以为即使他有大罪大恶,也不能由我们自己来替代律法去处决他们,要收拾一个侯爵,按照律法,理应由京城的钦差或者皇上圣命处断,我们都没有那个权力。” “皇上...”于大喃喃道,“皇上已经被抓了!也没有钦差来管咱们这儿了,风国南方千里国土,全然沦丧于他国之手,我听说,全国上下无论是哪个角落都乱了套。” “打起精神来!皇上南狩未归,我们如今有了新的皇上,而且,我们有了新的总督,过两天就来了!” 听了钟熠的话,于大的眼里看到了希望。 “自从李炎大人逝世之后,旧都已经数载没有总督了,所以我才这么害怕你去做出刺杀誉襄候的蠢事来,新总督来了,我们不是还有希望么?” 于大的目光瞬间又暗淡下来:“可如今整个国家不都这样么,官官相护,倒头来我们百姓还是只能被逼到绝路。” “如果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我就带你们去找无欢盟,求他们帮助!”钟熠突然说。 “啊?府台大人...你...你也知道无欢盟...” 钟熠笑了:“很惊讶吧,我虽然是官府的人,可我知道的并不少,但这是最后的一根稻草,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不能铤而走险,你且记住,我是不会放弃你们的,你先回家,不要让你的妻儿担心你。” 钟晨怯怯地瞥了一眼那把被钟晨踢远的菜刀,钟晨拍了拍他的背:“回去吧。” 于大回到家,却发现家中燃着烛火,走进家门,见到妻子一脸憔悴地坐在床榻边上,面色十分焦急。 “你去哪儿了!”妻子担忧道。 于大心中充满了无奈,又夹杂着感动,他哽咽着回了句:“没有,睡不着,出去走走。”而后便上去抱紧了妻子。 灾难来得比所有人所预想的要早得多。 第二天清晨,于大拿着自家的仅剩的两样完好事物出了门,一个是他家的那口铁锅,一个是他妻子的嫁妆,一条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手链,他想换些银两,在自己的两个女儿被卖到玄灵宫之前再吃上一顿好的,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对家庭最后的回忆,还是那么地贫苦。 沉甸甸的一手东西只换来了半个巴掌大的一小块肉,于大心里空落落的,可他还是表现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正要走进家门,却听见家中传来了哭闹之声。 于大丢了肉,冲进了屋内,却见两个亲兵装饰的人正在拉扯自己的两个女儿,他的妻子跟疯了似的,想要去阻止士兵们的行动,可却无济于事。 “你们做什么!”于大冲过去挡在了家人的面前。 “交粮的期限到了,你夫人说你家没有粮,也没有米,按约定,那只好拿你的两个女儿去玄灵宫卖来抵债了。”士兵恶狠狠地说。 “可是...可是离交粮的期限,还差两日啊!”于大辩解。 “放屁,什么两日,侯爷说今日,就是今日!”士兵推开了于大,于大急了,忙跪下来求道:“兵老爷,求您了,就宽限两日吧,我们家现在是真的拿不出粮草来,土地已经全被侯爷收去了,去年的粮食又被朝廷拿走,我们是真的没办法啊!” 士兵冷笑:“听你这般说,那即使再过两日,你也拿不出钱来,没准你还举家跑了呢,早抓晚抓都一样!” 士兵说罢就要去抓于大的两个女儿,于大拼死抱住了两个士兵的大腿,士兵杀心瞬起,他抽出了刀,大喝:“滚开!” “做什么!”钟熠的声音在屋门之外响了起来。 士兵回头看到钟熠,不以为然地拱了拱手:“是钟大人,别来无恙,我们在这,替我们侯爷讨债呢。” “那很是不巧了,本府要借他们一家几日。” “却是为何?” “他们举家昨日深夜,共同密谋意欲刺杀本府,按风律,理应关入大牢,择日审问。” 士兵困惑了,他指着那两个少女:“连这两个黄毛丫头也参加刺杀你的行列了?真是笑话。” “我说的是举家,应该不用本府再说了吧?” 士兵反应过来:“钟熠,你拦着侯爷的好事,你不怕死么?” “本府依律行事,侯爷让你们来,可是有何律可依?” 士兵回答不上来了,钟熠一挥手:“拿下!” 衙役们将于大一家尽数上了镣铐,带出了破屋。 “钟熠,你等着瞧!”士兵悻悻地说。 钟熠没哟理会士兵,回身催促衙役:“快些押回衙门!” 于大有些发懵,但是他随即反应过来,钟熠这是在保护他们。 “你们就现在衙门里待几天,昨夜见了你之后,总督的信使来找到了我,向我问起了旧都的乱象,我把你们的情况都和信使说了,信使告诉我,总督很早就已然听说了这些事,这次前来,定会肃清旧都的邪风歪象,救助无辜的百姓,你们就安心等着吧。”钟熠来到了于大的耳边,低声地对于大说。 “真...真的么?”于大难以置信。 钟熠呵呵了两声:“我也不知道,但凡是都得盼着他个好吧?” “谢谢府台大人...” 钟熠说:“别谢了,我现在跟你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若是总督大人只是说得好听,又是与那些王侯们沆瀣一气,我这官也算是当到头了,也罢,早就不想当了,到时我就带着你们出城,去投奔无欢盟去。” “好!”于大重重地说。 钟熠陪着于大走了一段路之后,又去找别的人了,等到于大来到衙门大牢时,竟然发现关满了人,都是和于大一样,家里土地被贵族并去了,又交不起贵族苛刻的重税,即将要被贵族随意处置的家庭,有来自附城的,有来自郊外的,还有些是一直住在城里的。 钟熠给所有人多带来了新总督的承诺,让他们安心地呆在大牢里,等待新总督的到来,即使人们不知道钟熠的话是真是假,或许钟熠是帮助那些贵族将他们全部关押在大牢里的,可如今他们也没多选择,至少现在他们还能和家人待在一起。 可钟熠还是高估了府衙对那些贵族们的威慑力。 第二天一早,贵族们便各自领着各家的家丁,兵士,攻进了衙门,士兵们砸烂了大牢的牢门,将一众苦命的百姓都集中押到了衙门的空地之上。 “把于大一家给我撵出来!这帮瓜民,还敢躲?”于大听到了誉襄候在门外叫喊,两名穿着誉襄候府衣着的士兵像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于大他们几个从人群中扯了出来,先是给了几下重重的闷棍,而后一齐踢出了衙门大门。 衙门外的大街上早已挤满了人,水泄不通,各色的脸上各色的表情,有担忧的,有不平的,还有的在看热闹。 “于大,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誉襄候挥手打了于大一巴掌,随即看到了他的两个女儿,“这么水灵灵的姑娘,直接卖去玄灵宫太可惜了,今夜先洗净送我府上来,我先享受享受。” “誉襄候!我跟你拼了!”于大站起身来,挥舞着拳头朝着誉襄候冲过去,誉襄候冷冷一笑,从自己身边的亲兵腰间抽出了刀。 “府台大人回来了!”一人大叫。 钟熠正好又押着几个“犯人”回衙门,誉襄候看到了,讥讽道:“钟大人,好一个计策啊?” 钟熠看了眼衙门被打得七倒八歪的衙役和里面那一群被聚拢着的贫民,对誉襄候叱骂:“侯爷!攻打衙门,可谓造反!” “啪!”地一声,与誉襄候狼狈为奸的桂伯按捺不住,抽了钟熠一鞭子,钟熠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 “造反?造谁的反?风国皇帝都没了,还造什么反?” “无视新皇,罪加一等!来人,给我拿了这几个反贼!”钟熠招呼衙役,可却没有人敢动手。 “哈哈哈哈哈,赵宣那娃娃,还新皇嘞,他能不能撑过今年的冬天都难说,你大胆地向朝廷告状吧,他们都自顾不暇呢!”誉襄候大笑,“来人,把这不知尊卑的屁官往死里打!” 正当亲兵们得力即将上前之时,忽然城外传出了三声的炮响。 “是总督,总督来了...”钟熠摸着脸上火辣辣地伤口,嘴里低声道。 沉闷而悠长的号角声接着炮响也响起来了,旧都的百姓们听到这阵仗,都将目光送到了城门那头。 “风帝国南直隶第三十七任总督,驾临旧都!”一个尖锐而高亮的嗓音传来,随后响起了鼓声。 伴随着密集的鼓点,城门缓缓地开启,数匹毛色乌黑,高大威猛的军马率先走进了南门庭道。 “是金吾卫!”看清了马上士兵的服饰,一些见过世面的人惊呼,大队的金吾卫走来,带起了薄薄的烟,烟雾中又走出了下一批身穿黑衣的士兵。 “怎么有锦衣卫!不对!不对!”钟晨大叫,他拍打着自己的下属,又去朝着街上的市民大喊:“这阵仗不对,这不是总督的阵仗,快些行仪!行仪!” 市民们如同潮水一般朝街道两侧退了开去,皆躬身弯下了腰,此刻就连誉襄候和桂伯也傻眼了。 “来了个亲王?妈的,风国还有活着的亲王级别的人么?”誉襄候有些心慌,他早就听说朝廷要钦差个总督来旧都,本以为会从京官之中挑选,届时以他们在旧都的势力,便可将其压制,而后再将其拉下水,一通兼并农户的土地,可这下看来,恐怕是麻烦大了。 锦衣卫的持着彩旗,上面印着皇族的家徽,在他们之后,却又是一群东厂的番子。 “东厂都来了,莫不是赵宣御驾亲临了吧?”桂伯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些惨遭贵族们剥削土地的贫民们看到了誉襄候和桂伯那忐忑不安的神色,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都伸长着脖子去看来者的真容。 忽然一阵温暖的微风吹过,旧都里的海棠花早已熟透,在暖风吹拂下席卷上天,而后纷纷地飘落,在花雨中,两排宫女持着青铜熏炉和犀角灯缓缓进城,她们的身后,最后的正主,旧都的新总督,是个面相冷艳的女子。 那女子玲珑小脸,烈焰红唇,洁白的雪貂斗篷之下是一件玄紫色的金线羽衣,上头绣着几只展翅飞舞的七彩巨凤,女子在花瓣之中盈盈步来,一些不慎抬眼偷看的人众,在那一刹那都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被女子的气场所震得无法动弹。 “是长公主殿下啊!”不知是谁喊了出来。 “原来是她!难怪,除了她,风朝如今没有人能用此等尊贵的排场...”桂伯有些心虚了,他悄声对誉襄候说:“侯爷,咱们要不先走?” “走个屁!”誉襄候大声说,“妈的今日不把于大一家拿来,我的脸面日后如何在旧都摆,再说了,不就是长公主,她也不过是个小丫头,怕她个屁!” 长公主走近了,于大像是看到了救星,挣脱了束缚着他的士兵朝着长公主就奔了过去,大喊:“钦差大人,总督大人,救救小的一家吧!” 长公主身边的锦衣卫刚想拔刀驱赶,被长公主拦下了: “小凡,把刀放下。” 长公主走过来端详着于大,又看到了他身后仍被制着的妻女,她对于大说:“看来你就是于大了。” “是,是是是!”于大连连点头。 “你的事情,信使昨日已经告知本宫了,”长公主环望衙门四周的人,又说,“今日这般阵势,想必誉襄候也在场吧?” “在,在的!”钟熠适时地跑了过来,对长公主说道,“就在那头,穿着青色斗牛服的就是誉襄候。” 长公主微微地颔首,缓步走到了誉襄候面前,誉襄候干咳了两声,与长公主对视着。 “誉襄候赵平章,”长公主的声音虽然清澈,可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之气,她的目光就这么定在誉襄候的眼上,嘴里静静的说:“见到大宗贵族,为何不行礼?” 誉襄候嘴角抽了抽,不情愿地拱起手来:“小侯赵平章,参见南沁长公主殿下。” “谁让你行这般礼了,请誉襄候以家礼相见。” 誉襄候的脸色更黑了,长公主身边的锦衣卫厉声喝道:“即刻跪下!” 誉襄候咬牙跪了下来。 长公主问了:“誉襄候,本宫问你两件事,进城之际,听闻你率兵攻打府衙,好生威风啊。” “长公主,一切都是误会...” 长公主没给誉襄候说完话的计划:“你可知道,攻打府衙,视同谋反。” “我说了是误会,你听我解释!”誉襄候大声咆哮,长公主不为所动,“先说第二件事,进城之际,听说还是你,和着一众旧都贵族,这些年大肆兼并农户土地,让数万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誉襄候喘着粗气:“这是我的家事!” “是你誉襄候家的家事,还是我赵家的家事?” “是我誉襄候府的事,与皇家无关。” “那你的意思是,誉襄候府,要侵吞皇家的土地咯?” 誉襄候额头上渗满了汗:“我不明白长公主殿下的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在这儿把农户的土地据为己有,又说这是你自己的家事,你不就正是这个意思么?”长公主冷冷地说道,她的话音刚落,百姓们响起了一片叫好之声。 “惩治这个狗候!” “还我们土地!” “长公主替我们做主啊!” 在百姓们的呼声之中,誉襄候面如土色,他抬起头来,发现长公主仍是那般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已然没有了任何希望,他愤而出言:“长公主殿下当着旧都千万百姓的面对我这般,是半分活路都不给我了?” “不是你,是你们。”长公主冷笑。 誉襄候此时已然知道长公主这般前来旧都担任新总督,还带着如此多的军队,定是来者不善,若真是对着他们而来,此刻若是不想法子离去,怕是再无脱身之机了,誉襄候想着趁如今总督随性军队尚未全部进城,索性就此突围出去,大不了把眼前的这个女子杀了,于是当仁不让,大喊一声,从一旁自己侍卫的腰间抽出了长刀。 长刀出鞘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长公主小心!”护卫长公主的锦衣卫失声惊呼,可他们离长公主尚有一段距离,此刻要赶到长公主身前已然是为时已晚,“大不了就此反了,联合旧都的贵族们反了!”誉襄候心中念着,他面目狰狞,朝长公主挥出了刀。 可就在那一瞬间,忽然誉襄候观察到长公主的一只手一直是放在身后的,他的心底在刹那间掠出了一丝疑惑和惊恐,可他的刀已然劈了出去,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忽然白光一闪,长公主的手上多了一把长长的东西,誉襄候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虎口一麻,自己的长刀忽然一轻,他定睛一看,长公主抽出来的,竟然是一把直柄的环首刀,此刻环首刀的刀尖,正直勾勾地指着他的喉咙,誉襄候一哆嗦,刀尖带来的寒意,实在是让人难以抗拒。 誉襄候回过眼来看自己的长刀,顿时又是被吓得脸色惨白,他的长刀只剩下了半截,另外半截,被长公主刚才那自上而下的一劈,早已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围观的所有人静默了足足有三分香的时长,所有人都被长公主这一下给惊呆了。 “是...是李家的拔刀术!”顿时有人哭了出来,人群在那一瞬间沸腾了。 “真的是啊!我看到过少将军...我看到过少将军在讨贼的时候比划过!” 长公主没有理会群众的议论,她将环首刀收回了刀鞘之中,然后对赶上来的锦衣卫说:“誉襄候袭击皇族,罪加一条,即刻去了其脚筋押入大牢,立刻出去彻查,哪家贵族涉及土地兼并,一通请来衙门,我要亲自问话。” 长公主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衙门之中,这时随队的一名宦官手持金丝布帛前来宣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旧都今日乱象横生,贵族土地兼并恶劣,乱党盗贼横生,社会治安崩溃,作为风国的税收重地,此般放任下去严重影响风国国运,特差南沁长公主赵雅英,出任旧都总督,总理旧都军政民政一切机要大事,行便宜行事之全,见之如同见朕,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