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皇城之难(1 / 1)千里烟花照卿欢首页

阙樽嫣走了之后,李安过从酒缸中翻了出来,颓然地坐在地上,不停地在叹气。    说不在意那都是假的,这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可如今除了说祝福,还能说什么呢,如果撕破脸皮,连赵离和阙樽嫣都失去了,那他真的是孤身一人了,倒也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阙樽嫣和赵离在一起了,总好过进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虽然他都没有能力去改变,他是有些嫉妒,甚是是怨恨赵离的,或许当年在南门庭道赵离帮他叩开阙樽嫣的府门之时,二人就对上眼了吧?    李安过举起酒壶,直勾勾地往自己的脸上倒酒,希望冰冷的酒能让自己清醒起来,可越是浇淋,越是迷糊。    “大人,您在小店已经喝了一日了,是否该先结清账款了,”酒保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小的知道大人心中有苦,可是大人在这儿一泡就是这么久,小店的生意也没法做啊,还有就是,大人若是不结清账款,那明日可就没有钱去进酒了!”    李安过胡乱地在自己的外套上摸索着:“噢,酒钱啊,好吧!”    可他摸了一遭,却没有摸到装钱的口袋,他心一惊:“不是吧!莫非又没带钱?”    李安过吃力地爬了起来,使劲地回身朝酒缸里瞪,可即使视野模糊,酒缸里却一目了然,啥都没有。    酒保已经心知李安过身上没有银两的事实,哭丧着脸就要诉苦,这时忽然身后的柜台上,响起了银两磕碰的声音。    酒保回头,只见柜台之上多了一个锦囊,看样子里面装满了沉甸甸的银子。    李安过揉了揉眼,看到了来人,他迷离地喊:“阿嫣,不是让你回去陪赵离么?你怎么又回来了?”    来者显然也是一愣,酒保看清了来人的服饰,当下一个哆嗦就要高声行礼,被拦住了。    赵雅英将手指树在嘴唇,示意酒保不要出声,酒保连连点头,赵雅英又挥了挥手,让酒保退避,酒保赶忙拿着桌上的银两,闪进了账台后的房间,赵雅英皱着眉,走到了李安过的面前。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李安过还在那呢喃。    “知道你心情苦闷,放心不下,来陪你。”赵雅英拉起了李安过,搀扶着他来到了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    赵雅英侧过头去,看着李安过刚才泡着的酒缸,酒缸边上,横七竖八摆放着各种酒瓶酒壶,“喝了这么多酒,心情舒缓些了么?”    李安过趴在桌面上说:“没有。”    “那就再喝!”    “我没带钱!”    “我有!”    “哎哟阿嫣,你刚刚不是说不喝么?”    “现在喝了!”赵雅英说,她叫唤酒保,“大叔,来三坛酒。”    “好!”酒保在房间里应声,不一会儿就将着三坛酒摆到了桌案之上。    李安过闻到了酒味,伸出手就朝着酒坛探了过去,赵雅英出手压住了李安过的手,“光这么死喝,就不会越喝越闷么,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李安过不解地问。    “我俩互问问题,问题只能与对方有关,答不上的就喝酒。”    李安过一拍桌案:“好啊!谁先问?”    “猜拳。”    赵雅英出了拳头,李安过出了剪刀。    “我输了,阿嫣你先来。”李安过扬了扬手。    赵雅英看着李安过那乱蓬蓬的头发,犹豫了好久才问:“你喜不喜欢阙樽嫣?”    “喜欢!”李安过酒气上涌,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李安过爱阙樽嫣么?”    “你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按规矩来,到我问了!”    “你问...”    李安过嘿嘿一笑:“你喜欢李安过么?”    李安过把赵雅英当成了阙樽嫣,赵雅英无法回答李安过的这个问题,扬手就喝了一大碗的酒,放下酒碗,赵雅英发现李安过的神色有些失落。    “你接着问。”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爱阙樽嫣么?”    “我...爱...爱?”李安过呢喃自问,“爱?什么是爱?哎哟妈呀!答不上来!”李安过转过身来,仰躺在桌上,拿着一碗酒就往自己的喉咙里灌。    李安过翻过身来:“到我了,你对李安过究竟是什么感情?”    赵雅英不假思索,又灌了一碗酒,李安过不干了:“喂,你这样怎么能行,你这是故意不说的。”    “我真答不上来!”赵雅英说,“喝酒总符合规矩吧?”    “行,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嘿嘿,到你了。”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李安过将头埋进了手中沉吟片刻:“离开。”    “离开?”赵雅英的心一慌。    “京城这地方终究带给我的只有陌生感,我想找个地方蛰伏下来去做我的事了,还有一万条人命在我手里,等着我带他们回家。”    他果然还没有忘记,仇恨的种子还在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埋着,赵雅英说:“那你...”    李安过却出手摆了摆:“阿嫣,今天差不多了,我好累啊,真的很累,”    “好,最后一个问题,好么?”    “你问吧,这个问题就当做是送给你的了。”李安过脸上倦色微露。    赵雅英暗暗地感觉到了一阵紧张,她连续将自己急促的呼吸压稳,最后问:“你有没有考虑过赵雅英?”    李安过此时抱着酒坛左右晃动,听到了赵雅英的这话,登时吓得手一松,酒坛砸落了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哦呵呵呵呵,你怎么问起了这个!”李安过不住锤击着桌面,一边锤嘴里一边发笑,赵雅英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她没有等到李安过的回答,因为李安过笑着笑着,慢慢地伏下身去,再也一动不动了,赵雅英歪了歪头,她凑近过去,却听到了李安过那细微的鼾声,李安过竟然睡着了。    “你真的好讨厌。”赵雅英撇着嘴,出手打了李安过那微微起伏的后背一拳,李安过哼了一声后,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又继续睡了。    赵雅英就这么默默地坐在李安过的对面,此刻的她心乱如麻,赵雅英慢慢地抱起了酒坛,又往自己的酒碗中倾倒下去。    摇动的酒面慢慢地平静下来,赵雅英看到了自己那似笑非笑的倒影,此刻她也觉得自己搞笑至极。    倒影中忽然又浮现出了两个人影,赵雅英回过头去,是怀荀和周惠。    “小殿下,该回宫了。”怀荀恭敬地说,赵雅英低声回道:“你们回去吧,我今晚不回去了。”    “小殿下!眼下京城大乱在即,外面是极度不安全的。”周惠也劝道。    “再不安全的情形,不也过来了么?”赵雅英态度坚决,“这个死人更不安全,我不放心他。”    “小殿下...”    “回去,你俩!”赵雅英起身指着怀荀和周惠,二人无奈,只好小跑着出了酒馆。    赵雅英目送二人出门以后,又叫唤酒保:“大叔,您楼上这有住的地方么?”    “有,有,有!酒馆怎么可能没有住的地方,您和我来。”酒保将毛巾搭在肩上,热情地说。    赵雅英点了点头,走过去拖起李安过,可却未曾料到,又醉酒又熟睡的李安过这般之沉,她只好向酒保求助:“大叔,麻烦您搭把手。”    两个人连拉带拽,赵雅英在前头拖,酒保在下面推,终于将李安过弄上了二楼,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使其躺到床上之后,赵雅英谢过了酒保后,关上了房间门。    赵雅英来到床边坐下,看着烛光下李安过那张煞白的脸,她说:“平时这么惹人厌的一个家伙,竟然也有惹人怜的时候。”同时她看到了李安过的外套和手腕净是粘满了尘灰,就想打盆水来替其拭去,却不要李安过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阿嫣,别走!”    赵雅英回想起一个时辰前,阙樽嫣夤夜进了宫,告诉她李安过的现状,她想也没想,就一路闯了出来。    阙樽嫣对李安过终究是一片好心的,就算没有情谊也有深厚的友谊,只不过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和赵离去做,赵雅英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古道宫在华晨宫里的一个小山坡上,出门就能看到凤栖山外那漫天熊熊的火光,即使看不到火光,光听那隐隐的炮响赵雅英也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可她根本懒得理会,她只想来找到李安过。    “你别闹,你看看你现在脏死了,我找些水来给你擦擦。”赵雅英对李安过说。    李安过这才悻悻地松开了手,赵雅英站起身来,还没走得两步,李安过开口了:    “赵雅英那个丫头片子,是个好姑娘。”    赵雅英默默地停住了脚步,突然觉得心底里有些热乎乎的东西淌了出来。    “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她真的蠢得跟猪一样!”    “后来呢?”赵雅英没有回头,她轻声问。    “后来,她越来越厉害了,她变得成熟,勇敢,还勇于去担负责任,越发像一个真正的皇族,我对她的想法?没有想法,我不敢有想法,我是配不上她的...”    赵雅英哽咽道:“你以前明明说过,自己也曾是权贵,才不会因为她的身份畏手畏脚。”    “可我现在一无所有,阿嫣你不懂,任何简单的事情涉及到感情,就会变得无比复杂,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天小殿下在西渝生我气的时候,我竟然心慌了...”    “你为什么心慌...”    赵雅英问出了话,李安过却又没有回应了,赵雅英悄然地走了回床边,发现李安过又趴在床上睡着了。    “你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就逃避?”赵雅英叹息了一声,出门去打了一盆的水回来,她拧干手帕,轻轻地去擦拭李安过那张泪痕和酒渍混在一起的脸。    李安过安静地熟睡着,此刻就像一只驯服的小野狼,就那么乖巧地躺在那,赵雅英咬了咬嘴唇,打起了勇气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你跟我说了一个秘密,那我也跟你说一个秘密好么?”    “唔...”李安过嘟囔一声,转身翻了过去,赵雅英拽着手帕,她低着头,有些含糊地说:“其实...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从我和你在山林里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我...不是阙姐姐,我..我也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喜欢阙姐姐。”    “哼哼...”李安过嘴里发出了呼噜噜的声响,显然是赵雅英的话半个字都没有听到,赵雅英看到李安过并无意识,当下也放开了,字音也清晰起来,“你刚刚说,说我变得比原来成熟了,那是因为你曾经说过,喜欢阙姐姐的性格,喜欢阙姐姐的气场,我真的有很努力在学,我想着,若是变成像她那般厉害的人,或许你就会多注意到我几分了吧,”赵雅英说到这儿,兀自地笑了出来,“我一想也觉得很好笑,我终究是成不了像阙姐姐那般的人,我总是每次都给你和沈纶添乱,或者闹出笑话来。”    “...”李安过的嘴皮突然动了动,赵雅英没有听清楚,她忍不住凑近了去听,却发现李安过是在念叨一个人。    “阿嫣...阿嫣...”    赵雅英苦苦地笑了笑,她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给李安过擦去衣服上的赃物。    “睡吧。”赵雅英给李安过清理干净之后,低声对他说。    “谢...谢谢...”李安过不知道何时,又有了迷离的意识,“谢谢你陪着我...”    “我会继续努力的。”赵雅英在李安过的耳边悄声说,她抬起头来,注视着李安过那张英俊的脸,即使熟睡,即使伤痛,似乎还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赵雅英顿时觉得心跳加速,即使知道房内只有她和李安过二人,她还是四下扫了一圈,而后她俯下身去轻轻地在李安过的脸上印了一抹红唇。    窗外一声尖锐的长啸,一团巨大的火球掠入了凤栖山,紧接着,是第二团,第三团...    猛烈地炮声如同密集的鼓点一般响了起来,天上红色的火光,蔓延到了近前。    “腾骧卫大败!已经后撤至邙山之中!”    赵雅英侧耳倾听,听到了报讯的斥候厉声大喊,距离这间酒馆不远,就是凤栖山南边的第二重城墙,那儿守卫着三千豹韬卫,是望南进出城的必经之路。    “金吾左卫全军覆没,叛军已经兵临城下!”    又有人厉声大呼,整个城市的灯火,渐渐地如同点点繁星,在这深夜里亮了起来。    鬼哭卫叛军,击败了太子赵星率领的军队,皇城凤栖山,已经到了危在旦夕之刻。    投石车甩进来的带火巨石越来越密集,外边此时仿若白昼,在这个夜里,没有人能安然入睡。    除了长醉不醒的李安过。    赵雅英静静地端坐在床边守候着,外面的亮光不住闪耀,照亮了她那张俏丽的脸,她一言不发,从容地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