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百里长央沉默许久,方道:“前日前方战报,西越大军二十万已渡过边境,守将与敌偕战三日,中流矢而亡,城破,百姓皆被屠戮,西越士气愈壮,一举攻破城池十余座,江山,如今已失十之六七。”“呯!”的一声,手中茶杯落地,茶水溅了他一身,百里然站立,半晌又坐下来,脸现颓败之色,“想不到竟然会这般快!”
“自王爷当年与西越城下订盟,十年内国无战事,军心松懈,奢靡之风盛起,士族百官,无不沉迷于声色享乐,百姓挣扎于苛捐杂税中,苦不堪言。
而那西越国主唐吉可蒙野心勃勃,暗中厉兵秣马,壮大国力。
今日来犯,以我国积弱兵将如何抵挡得住,那西越大军自攻破宁城后,士气如虹,一路杀下势不可挡,以其目前攻势,最迟不过一月,便可直犯京城。”
“那朝中现今情势如何?”文相李多山的声音宛如苍老了十岁,“皇上如今有何打算?”
“朝中如今乱如丝麻,主战主和两派日日争吵不休,昨日兵部上了折子,要求与西越划地议和,皇上虽未准奏,言辞间似有允意。”
“哼,井蛙之见,若朝廷还有可守之将,可战之兵,或许西越会同意求和,可如今人家都打到眼皮底下来了,又怎么会放弃这大好机会轻易撤兵?”
文相李多山愤然起身,又怒又急,他太清楚自己皇兄,猜忌心重,性又犹疑不决,极易为人左右,在此等危急存亡之秋,若仍是不能拿定主意痛击西越,那么当真只剩亡国一途了。
久久百里长央才叹道:“那王爷有何打算?”
“自然是向皇上请命,率军出征。”
文相李多山虽然赋闲京城,但昔日旧部还在,更何况曾与西越交战多年,无论是西越军队还是大齐兵将,对这位王爷的雷霆手段仍是记忆犹新,有他领兵抗击西越,军心自可大振不说,对西越一方亦是不小的打击。
“王爷应当明白,当日皇上将王爷召回京城,并非只因为王爷负伤之故,如今兵临池下,王爷主动请兵,若胜,则为国之擎柱,功盖千秋,皇上对王爷忌惮之心满朝皆知,又如何会允王爷出征?”
百里长央缓缓一语中的,文相李多山想起自己这位目光短浅的皇兄,不由苦涩一笑。
“他自提防他的,难道要本王坐看西越灭我不成?无需忧虑,本王一片丹心,可昭日月,明日这便入宫向皇上陈情出征,还望左相到时代为斡旋,促成此事,本王感激不尽。”
百里长央凝视他片刻,再叹口气:“我今日,或许是来错了。”文相李多山轻笑,缓缓站立,脸上豪情毕现,依稀是当年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护国将军。
“左相今日来此,本意也就是劝本王出征,如今本王应允,你却何出此言?”
百里长央黯然,不错,他今日借皇弟之事上门,原本就是掩人耳目,以朝中局势相告,引得他自愿领兵出征,这也是不得已之法,皇上虽然忌惮王爷,但如今国之将亡危在旦夕,他目前是唯一的希望,皇上不可能不为社稷着想,再加上自己一力斡旋,他出征几成定局,但此招却也是必然将安定王推入了绝境,无论是胜是败,皇上为保帝位安稳,他最终的结局,必死无疑。
而力保他出征的自己,到时的结局,也许只会比他更惨。
但既身为人臣人子,又怎可忍见大好河山沦为夷族,有些人,明知事不可为也必为之,他是,自己也是。
轩窗外,两个小儿正靠在湖心亭栏杆之上絮语,笑声隐隐可闻,百里长央目光远望,嘴角勾起淡笑:“王爷,世子虽然顽劣,天资却是极其聪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文相李多山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坚毅的脸上也不禁浮现一缕微笑,这个儿子天份极高,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透,如果再给自己一点点时间管教,如果让他再多经历一些风雨,也许,这个儿子真能继承他的壮志,成为栋梁之材,可惜如今,一切已嫌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