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明只要一想起自己这个不成材的儿子,那火就突突地往脑门上窜,成日里不好好读书习武,尽和先生淘气,抽空就溜出去和狐朋狗友一起厮混,打也打不怕,骂也骂死了脸,想下死板子教训一顿。
可夫人又淌眼抹泪呼天抢地拦着不许,如此越发骄纵顽劣,前几日竟与一群狐朋狗友相约斗什么蛐蛐儿,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小皇子百里以泽打了一架!!
要不是九皇子百里长央今日亲自拎着百里以泽上门来负荆请罪,他只怕还要被这个不肖子瞒在鼓里不知多久。
百里长央在书房下首坐着,百里以泽背着一捆柴愁眉苦脸跪在地上,月有明陪着喝茶,茶已饮了好几杯,那畜生还在路上磨磨蹭蹭没过来,月有明怒了,冷着脸道:“快去把那畜生给我叫过来,再敢耽误,本王打折他的腿!”
话音刚落,月容安便走了进来,一眼见百里以泽背着一捆柴跪在地上,活像一个大刺猬,不由暗暗好笑,再看看自个老子凌厉的眼神,心里打了个突,立时换上了一副春风满面的表情,先向父亲请了安,再对百里长央一揖到地,口中道:“见过九皇子!”
月有明冷眼看着自己儿子,风度举止俱佳,一言一行尽显皇家风范,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此时倒是尽数收敛了起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是在打四两拨千斤的主意。
气怒之余,不由也是好笑,只是可叹这样一副聪明面孔,却是不用在正途上。
月容安再一把扶起百里以泽,故意说道:“以泽怎地如此,当日之事本是在下有错在先,本想亲自到府上去陪罪,无奈这几日课业烦忙,倒是耽误了。”
一转身又向百里长央行了一礼,礼数之周到令百里长央有些刮目。
“我与以泽素来交好,当日只是几句争执罢了,须当不得真的,九皇子竟大驾光临,真是叫在下羞愧难当啊!”
这一番不卑不亢的言语说下来,倒显得是百里长央小题大作了,月有明冷笑,一顿茶杯,喝道:“畜生还要胡说,身为皇家子弟,率众促织已是不对,与人争斗更是出格,不思悔改也就罢了,如今还敢砌词狡辩!”忽然虎吼一声,“来人,去把本王的鞭子拿来!”
下人答应着去了,月容安面色一肃,更加恭敬地站定,眼风却瞟向一边的左相百里长央。
月有明多年沙场征战,休养了十来年火爆脾气仍是丝毫不改,对自己的儿子张口畜生闭口畜生,百里长央正听得忍俊不禁,突然见月容安眼风瞟过来,心中一凛。
暗道好狡猾的小狐狸,打主意打到老夫的头上来了,到底还是站起身拱手打圆场:“王爷不必动怒。”
刚刚站起的百里以泽也倏地再跪下去:“王爷息怒,当日实是以泽先行动手冒犯世子,王爷要打就打以泽吧!”
捧过身后的荆条,视死如归递将过去。
月有明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儿子,明明是一块璞玉,偏偏却生得如此顽劣,费尽心力也无法将他教导良好,再想想眼前动荡的局势,强敌来犯,国无良将守护,王朝岌岌可危,益发生起后继无人之感慨,心中一片灰凉,教训人的心也淡了,挥了挥手,道:“既有九皇子与你说情,今日之事便罢了!”
抬眼见月容安仍站在那里,更怒,喝道:“畜生!还不与我快滚回房去面壁思过!”
月容安低着头诺诺退下,嘴角笑容却慢慢扬起,与百里以泽交换了个眼神,趁月有明与百里长央还有话要说,两个小人一齐悄悄退出了房外。出了书房,在花园湖边长亭里坐下,百里以泽长长舒了口气,抹汗道:“容安,你父王好大的脾气,比我爹爹可凶多了!”
月容安撇嘴一笑,不以为然:“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有甚可怕的,我就不怕他。”双手放在脑后,仰靠在亭边栏杆之上,忽然又说道:“不是叫你瞒着家里人的,怎地却又让你皇兄知晓了?”
百里以泽一脸委屈,指着自己脸上犹未淡去的三道指痕:“还不是你下的手重,为了这三道印,我躲在家里三天不敢出门,可娘亲以为我病了,过来看我,这才露馅,一把就拎了我过来负荆请罪。”
“你这是在怪我了?”月容安坐直身,眯眼瞪他,“那我呢,我眼角这块乌青是谁打的,你这死小子下黑手,怨不得我教训你。”
百里以泽嘿嘿笑了,摸头道:“那咱俩这次就算是扯平了。”
月容安摇了摇头,望着眼前跳闪着粼粼波光的湖面,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道:“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深刻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