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到处都有咳嗽的人,谩骂的人,哭泣的人,死亡的人。
所有护士垫着前脚掌飞快地走着穿插在一间间的门色门之前,所有的医生在手术室里一呆就是半天。这是我在这儿见过慌张的一个夜晚和凌晨。
中午过后,随着开着的灯被按下,一切又开始了它原本的节奏。
我姓宕,本以为是个独特又招人待见的姓,但是连上我这整个身子好像就变得平常还惹人厌烦。
名只有一个安字,与潘安相同却命数截然不同。非但没有拥有梦寐以求的容颜,甚至还带上一身杂病。
打从记事起,我就在这里,这城乡交界处的三乙医院某个不经意间的拐角边的档案室里。当然,我也不是一直在这昏黄灯下与笔墨较劲儿,我从先也是住那儿有人寒暄的蓝白色床单上的。
刚也说了,我杂病缠身,三天两头就得往这儿跑,后来可能换他倆受不住了,也跑,不过不是往这儿罢了。至于跑哪儿去了,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此后,我就一直留在这儿了,哪儿也没去。干干活儿,又出了什么毛病,自个儿上药房取去。这一来二去,我可会点西医啰,可这也不好使,每凭没证的,谁胆儿大往你这儿看呢。
还得是一天学了点字儿,才混到现在这文官做做。
姓名:唐泽
性别:男
日期:1999年9月31日(划掉)
还有生命迹象
1999年10月1日
车祸后的第二天,祖国五十年华诞,各人士齐聚北京,领导人检阅三军。
不过这都跟我们关系不大,我们这儿离帝都可远着哩,热闹是别人的。
跟外面各处张灯结彩不一样,医院除了蓝白色调还是蓝色色调,白色的墙白色的门,蓝色的床单病号服,不过墙上倒是换上了带有一点红色的宣传画,画的右下角是天安门的图案。
举国同庆,医院是不会有长假的,医生和护士们会轮班,调休,可我不会,整个医院我这个职位就我一个人,很是珍贵。
再说,我就算休息也没地方去,我住这的,我的办公室,管理的档案室都在这儿,二楼的拐角处,厕所旁,203斜对面。
从我的办公桌位置透过开着的门缝能够看见203的门口,有时开着,我就能听见里面的谈话。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像是住在钟楼的卡西莫多,只是我要比他更灵活些,至少我的感管是灵敏的,腿脚也很利索。不过,我也很少从这里出去,档案室后面的暗门之后有我小小的一方天地,我半个月出去一次买足生活用品也就能挨得过去。
有时候我也懒惰了,半个月的菜品也能撑到一个月,到会计来给我结算工资的时候,才想着应该出趟门了,除了会计,好像没什么人见到过我,没有听闻过我这我就不知道了。
或许我还会是个传说中的人物呢。
我好像闻着什么味道了。
许付拿着豆浆油条进了203。
唐泽还是没有醒,没多久豆浆凉了,油条软了。
不吃别糟蹋了啊,这儿有个大活人呢,我寻思着一会儿没人的时候进去把早餐给拿过来。
许付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
我看着我桌上的保温罐子,糟糕,忘了放回去了。
昨晚的鱼汤是在是香,喝完就暖暖地给睡着了,这下可怎么办。
许付虽然疑惑还是觉得是小事,就放在一边了,站在唐泽身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直勾勾的看着唐泽的脸,半晌,才吐出一句,“要是他还在的话,估计也这么大了吧。”
说着坐了下来,有些心疼地看着唐泽,“你们孩子怎么都喜欢吃那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啊,面包啊,泡面啊,正常的三餐都不好好吃……”
“那时候他给我煮了一碗面还往里头加了蛋,说他在大学宿舍半夜饿了都这么吃的。”
“我说了他不好好吃饭,然后接了通电话就出任务去了。”
“他有些生气,说什么事非得我去解决不可啊,等我赶到了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解决不了的我去了也没有帮助。”
“我还是去了,他说的话我只是听听,当抱怨罢了,他是埋怨我不着家的,家里就我爷俩。”
“可我没有想过这些话会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声音,本来路上我是想打电话的,告诉他煤气记得关,注意保暖,早点睡觉,好好吃饭。”
“可是我还是没有拨通那电话,如果,我打了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