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德芳情绪一低落，跛脚人就有些着急。他看着面前泫然欲泣的德芳，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身上全是疤……不好看……”

“疤？哪儿来的疤？”跛脚人话一说完，德芳就紧张地盯着跛脚人看。

跛脚人看着德芳，身子稍微缩了下，解开了上衣扣子——他身上有不少伤痕。

跛脚人上身的伤主要集中在背部，德芳一见跛脚人身上的为数不少的伤，心疼地直掉眼泪。跛脚人背上的伤，有长有短，有青有紫，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有些还是重叠的。

“你看……你知道了，肯定要哭……”跛脚人伸手想擦掉德芳脸上的泪，但他刚伸出手就停住了。他收回自己脏兮兮的手，垂在身侧。“你先出去……等我洗好了……就出来……”跛脚人脸上有些窘迫。

“不，我不出去，让我好好看看你身上有多少伤……”德芳脚步丝毫没有挪动，她坚定地站在跛脚人面前。

跛脚人看着这样的德芳，满脸无奈，只得答应让她留在卫生间。德芳见跛脚人同意自己留在卫生间，立刻忙活起来。

“我先帮你把脸洗干净。”德芳从墙上的挂钩上扯下一条毛巾，打湿后，给跛脚人擦脸。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伤到跛脚人。

擦完脸，德芳手上的毛巾黑了不少，跛脚人的脸变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真的是佩法，佩法的年纪也大了不少，他虽然样貌不及青年时期，但一双眼睛依然清亮。佩法额头上横着一条比肤色要浅的短杠——这也是道疤，像被刀砍过的疤。

德芳看到佩法额头上的疤，眼中的心痛又加深一分。她伸手要去帮佩法脱裤子。

楚歌赶紧盯着画面里的红澡盆看——非礼勿视。

德芳与佩法在卫生间里聊起分离的，这些年里的过往。

佩法告诉德芳，他到城里待了两年后，一天大早，他背着行李准备找车回村，想给德芳他们一个惊喜。就在上车前，一个牵着孙子的老人让佩法帮她一个忙。佩法见老人独自一人带着孙子不容易，就答应下来。老人牵着孙子走在前面，把佩法带进一条逼仄的小巷。佩法打量着小巷，小巷很旧很老，那里除了他们三个，一个人也没有。

“我当时还以为那个老人家里太穷，所以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她和她孙子，衣服都洗得脱色了……”佩法自嘲一笑，“尤其是那个小孩子……又黑又小，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毕竟，我也是穷过、饿过的，看见这样的小孩儿……谁知道，他们……我在巷子里被人从背后敲晕……然后在一个封闭的，不知道位置的厂里醒来……那里有好多智力有问题的人，有工头逼他们干活……”

“不干就打人？”德芳表情既愤怒又心疼。

“好在……我试了好几次，最后一次终于让我装傻……逃了出来……”佩法语气轻松。

“你……”德芳说了一个字后，就沉默了。

佩法刚刚说得那些，明显避重就轻。关于他在那家黑心厂里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他一个字也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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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的佩法又顺着德芳的意愿，让她给自己洗头。水从佩法头上淋下后，立刻变得浑浊。德芳用梳子边给佩法梳头，边用胳膊蹭掉脸上的泪。尽管德芳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但还是被佩法发现了。

“想哭就哭吧……不过要等给我洗完头再哭……要不然，按你这个速度……我得等到明天才能把头洗好……”佩法笑着开玩笑，就像刚刚说得事与他无关一样。

德芳被他逗得笑了下。

“快点……我还需要剪头发呢，好久没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