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看向刘启,冷笑道,
“自是不用皇兄操心。”
刘武走出红亭,雨点打在他身上,他却是一步也未停地离开。
刘启沉声道,
“卫竹君。”
卫竹君上前,
“属下在。”
刘启道,
“去查,把前因后果查清楚。”
卫竹君抱拳,
“是。”
张府,张容瑾扶着林氏在院子里慢慢地走着,
“母亲,小心点,有台阶。”
林氏虽大致恢复,但到底大病初愈,仍是无力。
林氏抓住张容瑾的手臂,
“珺儿,我听见了。”
张容瑾道,
“母亲听见了什么?”
林氏道,
“你要嫁给淮阳王的事。”
林氏站定脚步,
“珺儿,对不起。是母亲没有护住你。”
张容瑾握住林氏的手,
“母亲,不怪您,是我自己决定要嫁,与任何人都无关,您就相信我,就当我只是平常嫁人,没有嫁给大宗,往后,只恐难再见。我既嫁出去,只能是嫁出去,我的兴衰喜乐不与张家有任何关系,您不受我处境的影响,就是我的最大祈愿,大宗之争,凶险异常,一朝生,一朝死。我也不知结果会如何,只愿母亲事事安好。”
林氏垂眸,
“往后你嫁给他,定要入淮阳王宫,在长安,是王妃,在淮阳和代国,是王后,你要记得,在宫里,听到的,看到的,不能信,不管对方是你的夫君亦或是妃嫔。对所有人,都一样,若是你发生意外,随时让人送信回来,张家虽谨小慎微,可是一个女儿却还要能护得住的,母亲纵使求到皇后娘娘面前,也定会护住你。”
张容瑾泪盈于眶,却死死忍回去,
“母亲,您放心吧,我定会谨小慎微,不会拖累张家,自然无需张家护我。”
林氏道,
“我亦希望如此,没想到从一开始,我们就防着这一切,如今,这一切还是发生了,像是注定了躲不过一般。”
张容瑾道,
“母亲,不要担心,母亲怎知我往后不会开心幸福,我素来聪明,父亲也常这么说,母亲何必担心呢?”
因为天刚下过雨,此刻眼前架起一座虹桥。
林氏只是握紧张容瑾扶着她的手,并不说话。
陪林氏散过步,张容瑾回到卿云苑。
袅秋和屏镜上前,
张容瑾强撑出笑容,
“可是已确定寻得了家人?”
屏镜却道,
“那家的女儿寻到了,且已过世,年前便已下葬。”
袅秋道,
“多谢三小姐收留我这些日子,只是不知往后还要叨扰多久。”
张容瑾道,
“我和鹭洲既答应过大娘,这就是我该做的,我们也算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这些日子里,对于袅秋,张容瑾一向都是按照府中小姐的待遇照顾,除却并未被众人所知,表面上仍是丫鬟外,其他衣食住行方面均与张容瑾无太大区别。
张容瑾道,
“往后,若我嫁了人时,你还未寻得家人,我便告予母亲,托付母亲替你寻家人。”
袅秋道,
“你要嫁人了?”
张容瑾点头,看着从屋檐飞起的黑白燕子。
“或许,就在下个月,或许还要再久一点。”
袅秋上前,
“既三小姐当我是朋友,袅秋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张容瑾道,
“我听着。”
袅秋道,
“一定要幸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平安顺利,三小姐是好人,我亦希望好人有好报,你能顺遂一辈子,可世事难料,我没有什么能送给你,也没有什么可帮得到你的,但若是他日,你需要我帮忙,我定义不容辞。”
张容瑾道,
“多谢。”
袅秋道,
“如今你必然焦头烂额,我不打扰你了。”
张容瑾点点头,转身入了内室,返身将门关上。
张容瑾坐下,看着几案上放着的那个空木盒,是早上邓婳用来装玉佩的那一个,邓婳落在了此处。
她万万想不到,窦瑶素将此等秘密告诉刘武,刘武竟用来逼她嫁给他。
她以为,他会用这个把柄唆使张家为他所用,然而,他却选择兜了一个大弯子,逼迫她嫁给他来得到张家势力。
如此,不仅对是否能得到张家支持有风险,还因为太过明目张胆,极有可能引起皇帝猜忌。
难道她真的要坐以待毙?
可是她似乎没有路可走,眼前,刘武用张家和栗鹭洲的性命的性命相要挟,又赠予书丹,恩威并施,两厢下来,为了暂时保全大局,争取治愈母亲的时间,她不得不立即决定下来,好得到那书丹,更重要的,是要保全张家上下和栗家余脉。这么多的人命,不是开玩笑,一笑了之的事情。她若激怒了淮阳王,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可眼下,她竟想不出丝毫办法,要稳住淮阳王,就不能正面硬碰硬,以免激怒他,导致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但若是不正面相对,她只怕解决不了根源问题,往后事发,情况只会更严重。
张容瑾双手交叠紧握,文帝,在历史的长河里,在百姓的评价中,永远都是那个为母尝药的孝子,以民为本的贤君,亦是一路破局从代国步步走向皇位的能者。或许因为曾经被先皇后背叛过,这位君主对他人常常多一分提防,亦是多一份绝情,忠心耿耿如栗家,竟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先皇后如此,栗家如此,张家怎么可能额外赦免?
她必须得想出万全之策,她不能嫁给淮阳王,更不能让张家受到伤害。张家经历的波折已经够多了,禁不起再度翻来覆去的折腾。
只是她始终未曾想过有一天她会要被迫嫁给刘武。
她以为会逼她嫁的那个人是刘启。
只怕往后见他只会比如今见他更难堪。
她已成他兄弟的妻子,而非原先的张容瑾。
原来这大宗之内的所有人都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的婚事由始至终都由不得她操控。
她求来的婚嫁自由就是一个笑话,不过刘武捏住张家的把柄,用刀尖顶着她,她便已无力反抗,必须亲口说出一个嫁字才能脱身。
张容瑾只觉得心上被掺了雪,冰寒至极,连从心脏迸出的血液都是极冷的,那他呢?他知道了,会怎么做?
也会像淮阳王一样逼她么,也会用这些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吗?
若是他知道刘武要娶她,他会视而不见,还是拼死相护?
张容瑾脑海中忽出现了栗美人的模样,张容瑾不由得苦笑,她在想什么?他身边早已有人相伴,甚至已有子嗣,她又算什么?她所担心的都是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未来注定是万里江山的主人,怎会为了她一个女人辗转。
可若是让她嫁给刘武,成为一颗政治上的棋子,成为他谋夺权势的工具,她宁愿嫁给刘启,起码他多一份真心,从开始到现在,他与她之间的维系,不是靠着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