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前厅充分让少年感受到了“富丽堂皇”的真意。他曾经以为,克莱尔林中古堡的大厅已经是宏伟壮丽的极致了,可现在看来,还是伦敦的王宫更胜一筹。
昂贵的波斯地毯大到足够十个人并排行走,繁复致密的花纹构成了无穷的意象,色彩缤纷的丝线像脉络般穿梭其间,稀世的宝石被切成薄片,画龙点睛般反射着耀眼的日光,闪得少年不禁抬起头来,欣赏金色墙壁上整整一排的奇珍画作。在他那遥远的印象中,这里面很有几幅出现在了数百年后的美术书上,可见国王雄厚的财力。
面对帝王级的奢华,少年的大脑愈发宕机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的克莱尔,只见她昂首挺胸,心无旁骛,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世界名画,而做工精细到丧心病狂的波斯地毯,和璀璨到晃瞎人眼的水晶吊灯,更是不在她的视线之内。
“还有多久?”是的,克莱尔只关心什么时候能见到亨利七世。
“很快了,女侯爵大人。”侍童恭敬地回答,“这里是国王陛下最喜欢的长廊,陛下特意命我带你来此处,正是要给您特别的恩典。”
“哼,”克莱尔并不掩饰她对国王的不屑,“只是拖时间而已。要看画的话,我家的也不比这里差。”
克莱尔并没有吹牛。她的古堡中收藏了许多亚瑟王时代的画作,论价值肯定比这些后来者都要高得多。
侍从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她领到了长廊尽头一个小隔间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里是陛下的祈祷室。请在门外等待陛下的召唤。”
说罢,侍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我觉得很奇怪。”克莱尔小声和少年说道,“以前都是在王座那里谈事情,今天为什么会在这呢?”
少年的大脑还没有从冲击中恢复过来,但他知道,整件事并非偶然,有什么线索把这一切都串了起来,可他就是抓不住关键。
如果能在见到国王之前理清思路,想办法告诉克莱尔的话
“克莱尔福莱克希伯?”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克莱尔立刻单膝跪地,这是她作为贵族的本分。
少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也只好学着克莱尔的样子跪了下来。
“是,陛下,我就是克莱尔福莱克希伯女侯爵,福莱克希伯的领主与守护者,上帝永远的信徒与仆人,陛下忠诚的臣子和部下。”
嘴上说着严肃无比的话语,克莱尔却一直朝少年挤眉弄眼扮鬼脸,意思再明显也不过了,显然一点也没把这几句誓言放在心上。
毕竟她可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英国哪一个国王她没见过?还差这一个吗?
“你带了人来。”国王仍未现身,只是淡淡地说道,似乎漫不经心,又似乎另有所指。
少年惊恐地望向克莱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该跟着克莱尔去见国王!自己现在只是个车夫,车夫之前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啊!他应该在外面等着的,就像那些管家和仆人一样!
克莱尔却一点不慌。她早就料到国王会问这种事。
“是的,陛下。”她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此次觐见,是为了控诉一桩可怕的罪行,而他就是关键的证人。”
此话一出,厚重的橡木门后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克莱尔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沉默持续着。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暗流。
克莱尔在等亨利七世开口询问。她非常清楚,近卫军没有国王的授权不可能出动,抓走村民一定是国王的意思。此时她在等,她在等国王的态度。
如果亨利七世装傻充愣,她就声泪俱下地控诉,国王只好推说不知,克莱尔便顺坡下驴,既救出村民,也不至于让王室难堪。如果亨利七世直接点明,那就单刀直入,以少年为证人,质问国王此举的用意所在。
以上就是克莱尔的如意算盘,这点心思少年也看得懂。
但是少年愈发觉得,克莱尔把整件事都想得太简单了。
不,不是想得太简单了,而是根本没有思考事件背后的原因。
她的全部心思都在村民身上,仿佛被近卫军抓走和被大水冲走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要去伦敦的监狱里捞,一个要去泰晤士河里捞罢了。
根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