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百零九章 三酸之事(1 / 2)庶帝首页

王杰一听安懋唤了安庆,便不觉微微一凛,他知道以安懋的脾性,一会儿定是要问及自己的。

王杰看向殿对面坐在最末一个的纪洵美,希望她能给自己一点儿提示,不料纪洵美似乎正在低头沉思着什么,对殿上的情形视若无睹。

安庆站起来道,“儿臣不敢随意置喙国之重祀。”

王杰心道,看来安庆同自己一样,从上次的事中吸取了教训。

安庆又笑道,“不过二哥方才引得那句尝醋诗倒是极好,”他浅笑道,“让儿臣想起了宋时画家石子专的翁媪尝醋图呢。”

安懋笑道,“五代西蜀名家多工于画墨,朕前几日才赏了你纪娘娘一幅黄荃的雪竹文禽图呢,庆儿若喜欢石恪,朕便将内库的那幅二祖调心图寻来送你。”

王杰听了,不由暗自咋舌,心想上回考量兵事时安懋对安庆还一脸责难,怎地今日竟如此和煦?

安庆笑道,“儿臣尚未答父皇先前一问,如何就敢在父皇面前讨赏了?”

安懋笑了起来,“那庆儿便同朕说说,那西蜀石恪的翁媪尝醋图与文武二庙有甚相干?”

安庆应了一声,随即收起笑容,认真地解释道,“儿臣与母妃初观宣和画谱时,尝读到一首题画诗,其诗乃昔年黄鲁直在金山寺与友人共品乌镇桃花醋时所作,宋人特谓之为三酸之事,儿臣如今想来,仍觉此诗颇有意趣。”

安懋含笑看了周婕妤一眼,“周婕妤好品味啊。”他浅笑道,“朕从前只听过三酸图,还不知道三酸之事是什么呢。”

周婕妤被这一眼看得当即坐立不安起来,“圣上莫怪,”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臣妾大约是将五代石恪的翁媪尝醋图与北宋佛印的三酸图混淆了。”

此言一出,王杰便见末座的纪洵美拿帕子掩着口窃窃地笑了起来。

好在纪洵美强按着不出声,因此她这一笑倒并未引来安懋的注意。

安庆面不改色,只是浅笑道,“三酸之事处处可见,何止某一名家所绘之尓?”

安懋道,“哦?”他微笑道,“何以见得?”

安庆道,“三酸图所绘,是以儒释道三家围缸而坐,各其伸指点醋而尝,继而儒者蹙眉以为酸,释教面摺以为苦,道家抚须以为甜。”他笑道,“由此观之,即便是再寻常不过的五味之一,落入各人口中,其滋味也是大不一样的。”

安懋立时了然道,“朕明白了,庆儿的意思是,废祀虽不是大事,但若引得儒者蹙眉为酸,反倒不美了。”

安庆刚想反驳那一句“不是大事”,就见周婕妤笑道,“圣上莫要再考他了,臣妾看着,这玄武殿虽热,庆儿都快要被圣上考得耸膊寒至骨了。”

安懋笑了起来,“朕看庆儿很好,”他似半开玩笑般地道,“比他那两个表兄慷达多了。”

周婕妤笑了笑,道,“圣上就是太偏疼自己孩子了,臣妾可不敢跟着圣上那般纵他们。”

王杰仍在走神,他正在心里努力回想,在他原来所在的那个时空,明太祖在洪武二十一年废武庙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王杰虽然不知道安懋这回又在卖什么关子,但他直觉安懋说要废文武二庙中的“无德之才”,其实是在借此试探众人。

王杰暗想,安懋真正的目的,大约是想要废文庙。

偏偏从方才到现在,这一殿的人东拉西扯,从宋朝讲到五代,从诗词扯到罨画,字字句句都在武庙上打转,没有一人去说文庙的好坏。

王杰才不信这一殿的人都没看出来安懋真正的意图,他看看殿上正微笑不语的太子,又看看身边正在顺着周婕妤的话对着安懋撒娇卖乖的安庆,决定自己一会儿还是萧规曹随得好。

王杰不无讽刺地想,反正天下皇帝都一样,想得一样,做得也一样,这个东郡的安懋也不比自己原来时空的那些皇帝高明到哪儿去。

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就听安懋又笑道,“周婕妤一说朕偏疼,都教朕不敢再问杰儿了。”他玩笑道,“杰儿听到现在,脸都憋得红了,想来定是亦不赞成废祀一事罢。”

王杰当然不会说自己脸红是因为玄武殿下面的“地龙”烧得太热导致的,“父皇说笑了,”他仰起小脸,眨着一双小孩特有的天真无邪的明眸,道,“儿臣是饿了。”

王杰的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的,却逗得殿内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连太子都跟着笑了。

安懋笑着逗他,“那杰儿先同朕说说,废祀一事,杰儿是怎么想的呢?”他用一种让王杰听了起鸡皮疙瘩的语气哄道,“杰儿要说对了,朕便让尚食居特取一瓮乌镇桃花醋给杰儿吃饺儿用。”

王杰无法,只得站起身,道,“儿臣以为,”他看了安文一眼,“二哥说得很是。”

安文抿了抿嘴,面上立时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情。

安懋浅笑道,“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