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闻听此言,青筋暴起,怒目看殷戒道:“这还了得,你怎敢欺我浑家!”殷戒比他,好似鸡仔对猛虎,黄狼对凶熊。惊慌失措道:“我好生人家,怎欺她了?”左右闻听,不甚乐意。都道:“却才看你摸人家手儿,这会又不承担?”殷戒跳脚道:“与你何冤何仇,就这等我污蔑我?”指他人多,殷戒气势渐弱。那汉子提起簸箕大小拳头,猛掼了一拳。殷戒立时天旋地转,好似陀螺原地转了几圈。头肿如猪头,眼青嘴迸血,好似推了伙房,黑的,红的,绿的,白的,紫的,一齐儿喷出来。
好汉子,仍不放他,大手抓在他背,提起道:“你有甚话说?”殷戒眼花头昏,那说出话来。汉子道:“跟我去见官,管情许你几年牢饭!”说罢,提着殷戒阔步朝衙门去。那赵驻乖觉,早去衙门打点,这事闹不得老爷面前便无碍。来在衙门前,傻了眼。看那门前一排排,一队队,都是不曾见面的生脸。赵驻见面便教扣下,手铐脚链齐全不提。
北街离衙门不远,一行人乱哄哄的赶来。殷戒看赵驻被拿,心下惊恐。那汉子将殷戒摔在衙差身前,道:“大人,这厮好不老实,大街之上,青天白日,就来摸我浑家手儿!我告他个;调戏良家之罪!”衙差道:“奉老爷之命,在此等候多时哩!”说罢,呼唤左右,将殷戒也锁了手脚。殷戒见此,遍体生凉,三魂登时去了半魂。
来在堂前,见两旁衙役肃立。看他一个个;貌正颜端面无色,威风凛凛定庙堂。天宫左右守神的将,地府前后镇魂的差。殷戒见了,又去了两魂。忽见两旁衙役水火棍儿点地,那县官转屏风出来入座。你看他甚么模样?丹眉凤眼神色正,两有细须在风随。头戴黑帽长翅直,身穿绿服身不歪。惊堂木落地,堂前寂静。
殷戒教衙差踹了后腿弯儿,扑跪在地上。那汉子夫妻两人也齐齐跪下。县官道:“堂下所跪何人?”汉子道:“回大人;草民严化,这是家妻。”老贼道:“草民殷戒。”县官道:“原告者谁?”严化道:“草民原告。”县官道:“所告何事?”严化道:“状告殷戒当街调戏家妻!”县官道:“当街调戏好大的胆!可有人证?”严化道:“堂外众都是证人!”县官抬头看处,都是点头连连。县官道:“殷戒,你可认罪?”殷戒自知难逃,推脱亦是无益,点头道:“草民认罪!”
县官点头道:“殷戒呀殷戒,今日你得热闹哩!”殷戒道:“我得甚热闹?”县官道:“还有原告告你!”殷戒心下咯噔,疑道:“还有谁告我?”县官唤左右道:“带原告!”左右领诺,去带了原告。殷戒看处,吓得脸色苍白。那原告不是别人,正是殷辛之母,殷尚之妻,辛梨落。
却说子语离开后,小怜扶辛梨落上床歇息。歇了会,小怜又整些饭食,娘俩吃完又坐几时。辛梨落道:“辛儿前去寒山,我们在此干等费时,不如早回城中打算。”小怜道:“好却好,子语回来不见怎的?”辛梨落道:“与他留书,辛儿看知无碍。”小怜忙取了纸笔,研得了墨。辛梨落写罢,与小怜赶奔城中。
辛梨落不似寻常女子,做生意也多抛头露面。附近商铺都也认得,辛梨落赶去了走近的钱庄。钱庄主儿姓甄,见辛梨落来这,忙唤小厮关掩门窗。又传人奉了香茶,道:“阿哥之事,我已尽知,夫人近时可好?”辛梨落道:“我却无碍,只苦了我家官人在狱中。”甄掌柜道:“阿哥怎样人,徽州尽知。事发后,各家都通了气儿,若要配合自当全力,都听夫人定夺!”辛梨落施礼道:“如此,先行谢过了!”甄掌柜惶恐,忙还礼道:“夫人莫说外气话来,当年若非阿哥帮扶,家破人亡矣!大恩不曾得报,如今出些小力,算得什么?”
辛梨落知晓殷尚人性,断不是作奸犯科之人。好生人家,怎会无故发疯?向甄掌柜道:“官人好端不会无故犯邪,定是遭人暗中做了手脚。劳烦掌柜派人去请郝掌柜,问问便知。”甄掌柜当即会意,忙唤亲儿来前吩咐:“智儿,速速去请药铺的郝掌柜。此去多掩人耳目,务露了夫人行踪!”甄智点头道:“阿爹留心,断不会露了辛娘娘的行迹!”说罢,转出门外,飞速前往南街恭请郝掌柜。
不多会,请来钱庄。郝掌柜见辛梨落道:“与夫人请礼,闻听夫人露面,关门前来。”辛梨落道:“累劳郝掌柜了。”郝掌柜道:“夫人莫说外气话来,不是阿哥救我,家业早完!来的匆忙,未问何事,不知夫人唤我怎的?”辛梨落道:“殷戒你可认得?”郝掌柜道:“店中常客,怎不认得?”辛梨落道:“他常去作甚?未听起有何病症?”郝掌柜道:“那老贼体弱,又偏爱女色,多去我店中购些补药;海马当得饭,鹿茸伴茶服。”
辛梨落道:“他近来可有怪异?”郝掌柜道:“前些日倒来买春情。”辛梨落道:“可记得清明?”郝掌柜道:“怎不清明?他多买补药,春情头回,因涉些儿边,每有单据才卖,店中伙计都可为证!”辛梨落道:“这便是了,是他暗中使坏,教官人害了疯。”郝掌柜闻言怒火起,喝道:“好个老贼,若早知晓,砒霜混他药里!”说罢,竟捏碎了桌上杯盏。甄掌柜见使性,忙丢眼色。郝掌柜却才觉失态,说道:“失仪,失仪,夫人勿怪。”辛梨落摇头不怪。
甄掌柜道:“郝掌柜莫要动怒,眼下这事需报知县老爷。”郝掌柜道:“怎报?那严松与殷戒沆瀣一气,都是奸小!若绕不过,此事不谈。”甄掌柜暗自思忖,好会子说道:“家侄在知县老爷身旁当差,此事我去办!”郝掌柜道:“可信得过么?”甄掌柜道:“你这话差了,亲侄儿有信不过之理,况他也不属严松下。”辛梨落道:“这般却好,待我写个状子!”不多会写得,交与甄掌柜道:“如此,就辛苦甄老板走一趟了。”甄掌柜别了二人,急忙起身出离了钱庄
甄掌柜找到当差亲侍的侄儿,将前因备陈一遍,把状子塞在他手。说道:“好侄儿,你殷叔甚人你怎不知,莫背了天理。”侄儿道:“二叔留心,家中多蒙殷叔照顾,此番他受奸小诡计,侄儿必定勠力!”说罢,转身离去。府中拜了县官老爷,说明因由,递了状纸。知县也多闻他名,今又见这状,心下有怒。怒那严松胆大妄为,竟敢勾结奸小作祸。当即唤了左右,吩咐将殷尚转出,与时罢了严松职位,羁押候审。其下两班撤去,换了甄家侄儿两班。
堂前殷戒见了众人,吓个半死。郝掌柜随同前来,恨牙道:“你这老贼,吃喝享用他家,怎还敢欺心谋害?看我打断你狗腿!”话出,吓得殷戒瘫倒在地。知县见了,摆手道:“公堂之上,莫要喧哗!”向殷戒道:“你可知罪?”殷戒道:“草民除调戏,还有何罪?”县官道:“勾结严松,陷害殷尚,视法度如无物!”殷戒叫苦道:“草民几时勾结严大人?那殷尚强奸我妻,就该他下狱,该定个斩罪!”
县官道:“既有这般事,你怎不先报本官知晓,独去请严松?既请他便罢,怎的锁拿后亦不来报?那严松也该个私设牢房,知法犯法大罪!”殷戒泄了气,慌了神,不知如何作答。县官又道:“你等谋计陷害忠良,以为能瞒天过海?岂不知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说罢,唤左右道:“着严松上堂!”话音未落,有衙役带了严松上堂。看他神态,恍恍惚惚,不甚清醒。县官道:“严松牢中已然招认,你看口供?”
殷戒看侧位师爷手中供状,暗骂严松外强中干不济事,这般就招认怎的?县官道:“严松知法犯法,该个斩刑!你目无王法,谋害亲弟,也该个斩刑!”殷戒听罢红了双眼,急道:“凭那严松几句不真不假的话儿,便想要了我的命?有甚证据判我死罪?”县官见他无悔改之意,招堂下郝掌柜道:“与他说说。”郝掌柜领诺近前,向殷戒道:“你五日前在我店中购些春情,账单存根为证,上有你的签名哩!”殷戒暴跳如雷,喝道:“你这贼秃,我在你家买多些药,你这般整我?”郝掌柜道:“你多行不义,天理不容!”
殷戒自知无力回天,忽暴走冲向辛梨落。你看他;恶狠狠,怒冲冲。怒冲冲犹如疾狼跳从兔,恶狠狠好似猛虎扑群羊。口中骂道:“你一家腌臜人!分明年小,装甚大人?欺我寄人篱下之心,不该死!”辛梨落见他害怕,未及躲闪,他就来身前。千钧之际,人群中闪出一人,抬脚将殷戒踢翻在地。郝掌柜见了,忙冲上前,又补了几脚。来人正是殷子语,他扶着辛梨落道:“阿娘可有事?”辛梨落虽被吓着,倒未曾伤损,说道:“无事,无事,受些儿惊罢了。辛儿几时回来?”子语道:“我回来许久,在堂外观瞧。”
县官道:“严松私设牢房,目无王法,秋后问斩!殷戒谋计,暗害亲族,并当街调戏良家,不知悔改,咆哮公堂,明日午时,当街斩首!殷尚全家,无罪释放!拟告三日天下,证其清白,退堂!”此判大快人心,堂外多有欢呼。
过会子,堂外人群散去。两班衙役纷纷散去,郝、甄,两位掌柜也逐一拜别。那县官转回屏风,更换常服,又走出来。子语早见他眼熟,如今换衣,更熟。知县见他一脸不解之相,笑道:“你看我怎的,脸上有灰?”子语脱口道:“你是那日算命的先生,怎做了县官?”
毕竟不知怎生区处,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