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丞连声道:“好说好说。”
站在他身侧的刘玉泽并无心关心几人之间的琐碎,只是目中含泪的望向小公爷的尸身,身旁的刘母则时不时的瞥向身边的儿子,神色哀伤。
顾意见此事已经平息,便也懒得在这节骨眼上与他们多费力气,口鼻之间发出声带着不屑意味的冷哼,重新放下抬起的手臂,才目光移到至苏异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嗯?”
她忽然挑了挑眉,似有什么疑惑,紧接着便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略做感受之后俏脸之上带了几分笑意,随即又将带着些许询问的目光投向他。
苏异知道顾意对气血变化向来敏锐,方才那一搭,已然是知道自己离着一品武夫境界只差临门一脚的事。
按常理而言,凭苏异修行这只算寻常的武道的天资,若要达到如今的境界,还该需要一段不短的时日,忽的这般突飞猛进,顾意也该有疑惑,只是如今苏异还未曾想好怎么跟她解释。
他只能先搪塞道:“此事过后我与你说,先忙正事。”
顾意点点头,对苏异道:“你先前让小鱼问我的事,我已让人去查了,应该很快便能有结果,要等等么。”
苏异摇摇头:“不必,只是确认些事情而已,不当紧的,倒是与那事有关的二人,你要记得,待会儿你要特别小心。”
有些诧异的与他对视一眼,见苏异神色严肃,顾意轻声道:“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交代小鱼将苏异推至更近角落处,顾意转头对刘县丞道:“仵作呢?”
刘县丞有些结巴道:“这...仵作日前告假了,要两三日才能回来,事发突然,请大人恕罪。”
“偌大个县衙就一个会解尸的?”顾意冷着脸道。
刘县丞只是一个劲儿的告罪,有些肥胖的腰身尽可能的弯曲下压,脸上大汗淋漓,但对顾意的问题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公爷的尸身若能完整的运回长安自然最好,若是这位巡天司的大人非要剖解尸身,那这解尸之人也不能是他刘元德找来的。
大家子弟们从小便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为官之道,刘元德自然如此。
只是他所信奉的为官之道,并非什么清正廉明,为民请命。而是‘宁可无功,不可担责。’这八个大字。
剖解尸身之策是巡天司的大人出的,自己只是小小县丞无力反抗。
剖解尸身之人也不是我县中之人,侯府要怪罪也找不到他头上。
他与那供奉老者可不一样,那可怜的老头是必死无疑的结局
而此案被证实为妖邪所谓,又有巡天监察二司的大人在此,刘家上下的性命大约能保下了,他自然要设法将其他影响也降至最低。
只是低头认错又不会掉一块肉,刘县丞面容悲苦紧张,心中却不以为然。
不过那供奉老者就远没有他这等心机,在旁道:“既然没有仵作,又是大人非要剖解尸身,不如大人自己动手。”
人之将死,其言也贱。
顾意深吸了两口气,迫使自己先做正事,不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做仵作解尸这事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的。
除了专做这一行的仵作之外,修行者因为都能生出内息,境界到后可坐照内观,通常会比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强些。
而在修行者中,除了本身便精通医道的高人,或是练就如赶尸养尸之类邪道法门的邪修,便该数武夫与兵家之人对人体最为熟悉,勉强可行解尸之事。
她瞧出来刘县丞大致是不想与剖解尸身一事沾染分毫的心思,那兵家老者或是疑似懂得兵家修行之法刘玉泽也不会帮他,她自己来解尸倒是没什么,只是有些忧心,眼下的情形可和苏异设想中的不大一样。
正想着,就见站在铁床另一侧的络腮胡校尉主动往前走了两步,朝她躬身道。
“大人,末将懂得一些,不如让末将来。”
仍在军伍之中兵家修行者到底是胆子更大,为人也更实诚些,会便是会了,没什么好隐瞒。
顾意看向他,上下打量一番后点头答应,只是脸上却没有被人解了困境的喜色。
剖解所用的工具早让刘府提前准备好,这些小玩意儿刘县丞倒是不敢推脱,早早便准备齐全,数把大小不一的小刀和各色工具,均被放在个极大的木质托盘之上。
校尉一手架着托盘,一手从托盘上拿出一把刀头只有寸许,却异常锋利的小刀。
在小公爷身上来回比弄了一番,总觉得单手有些不方便,在他正想着怎么与顾意开口,再寻一个人来帮忙时,就听一直只是凝望小公爷尸身的刘玉泽突然道:“怎么没人帮帮他,哪有一只手解尸的。”
校尉见顾意没说话,示意由他做主,便道:“那我喊个军卒进来帮忙。”
从始至终都没说过几句话的刘夫人忽然开口道:“解尸的就是军伍里的,帮忙的也是,都是些五大三粗的,不会仔细,再有哪个不小心,那不是连累人么。”
“贵喜,贵喜,快进来帮忙!”
刘县丞埋怨的看向自己的妻子,以他的性子,总觉得这种场合妻儿每多说一句都是在惹事生非。
何况还要叫府里的人上前帮忙,只时碍于眼前人多,只能以眼神表达其中不满。
刘夫人却全然不在乎,对着院门外大声喊着。
很快院门处便传来一阵叫嚷声,应该是守门的军卒将贵喜给拦下了。
刘夫人看向那军卒,又看向顾意。
顾意只是盯着那尸身,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似乎除了这尸身本身,其余由谁剖解,有几人帮忙之类的杂事她全然不在乎。
校尉自是更加无所谓谁来帮他那着这托盘,便对外喊道:“放他进来吧。”
下一刻,苏异便看到先前给自己引路的贵喜,略带着几分狼狈的从院门处走入。
刚进门就立刻恭下身子。
“小人见过各位大人。”
顾意似乎有些不耐烦,朝那校尉催促道:“快些。”
校尉闻言忙将贵喜喊上来,让他手持托盘子站在自己身侧。
贵喜知道这是要剖解小公爷的尸身,脸色惨白,双腿还忍不住的发颤。
校尉暗骂他一句没出息,几乎是提着他的脖子将他拖拽到了尸身旁。
“莫怕,先将刀头最小的那把给我。”
贵喜有些慌乱的从众多刀具中将其找到,校尉敲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嘴中发出一声嗤笑。
转身看向小公爷的胸膛与腹部,琢磨着从哪里下刀合适。
他反手去接贵喜递过来的刀,却好像接了个空。
正准备回头训斥他两句,低头见便看到一阵残影从自己的身侧掠过,下一刻便要印在小公爷的胸膛之上。
一只手?
或者说...一只布满鳞甲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