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朝霞也只是刚露出一抹红。
周戒咸亲自送来了三亩水浇田的地契,周季氏打开后看了又看,只可惜自己是个不识字的。
“周大嫂子,别看了,不如兄弟我带你去地里看看,岂不是更好?”周戒咸朗声说。
“好好~”周季氏有点激动,眼中泛起了潮红,碍于周戒咸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他大伯伯,这地契?”周季氏有点手足无措。
带着去地里,她怕不小心丢了,放在家里又怕糟了贼。
“周大嫂子,这个你就收着,这张地契是过了宗族聚会的,即便有人得了,水浇田他也取不走。”
周戒咸满脸笑容地,显然心情不错。
也不怪他高兴,这种活计就和送喜报是一样的,别家的喜事,他也跟着沾光。
最关键的是,不必真的自己付出什么。
“我家澄哥儿识字,不如等他回来将这上面的字念给我听,我想等澄哥儿回来,咱们一起去田里。”
周季氏想带着儿子一起,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多年来她处处小心,唯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又怕周戒咸生气,万一将田亩收了回去,她们母子只会更加艰难,只能满脸探寻地问着。
“澄哥儿一大早去哪儿了?”周戒咸和声问道。
“哎,前些时日我接的活计,是镇上的大户,收拾回来一大包衣物浆洗,昨日已经干了,今儿一早澄哥儿替我跑着送衣裳去了。”
周季氏满脸的骄傲,她的孩子,读书好,品行好,又长得俊秀,确实是拿得出手的。
“周大嫂子,我看你家这院落虽大,终究房屋老旧。”
“他大伯伯,你是知道的,这房子还是当年我嫁于他父亲时的老屋,是他爷爷年轻时建造下来的。”
“若论起年岁,这房子,不比我年轻什么。”
提起老屋,周季氏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刚入周家时,他同澄哥儿的父亲住在此处,那段时日可以说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虽然短暂,但之后的十余年,每每想起,她还是满脸笑容。
“是啊,这老屋年数不少了。”周戒咸感慨着。
“周大嫂子,可知这老屋对咱们周氏一族将来不利?”
“他伯伯,这是从何说起,怎么会对周氏一族不利?”
周季氏闻言不禁紧张起来,她的孩子还未出人头地,已然妨碍了全族,周氏一族怎么会放过他们母子?
突然听说对她儿子不利的传言,说不慌张是假的。
“大嫂子,你想想,澄哥儿现如今是秀才相公,将来中了举人,人家官差报喜,来此一看,秸秆活泥的老房,将会怎么想我们周氏一族?”
周季氏闻言,心中不免疑惑:族中之人是想做什?
“他大伯伯,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有别的营生,所求的不过是温饱而已,族中父老会理解的。”
周季氏声音细不可闻,显然是底气不足。
“族中之人自是不会计较什么,只是这外面的的事儿,大嫂子你不清楚。”周戒咸耐心地说着。
“咱们周氏一族,八百余户,在咱们当地也是排得上的大族。”
“一旦澄哥儿高中,道喜的人自八方来,见你们母子居住的如此简陋,他们自然不会嘲笑你们母子。”
“只是,咱们全族是要被人嘲笑的。”
周戒咸说着,时不时观察周季氏,见她脸色微变,心里知道是已经听进去了。
“人家会说咱们周氏之人眼瞎心盲,咱们全族在咱们当地的名声,是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的。”
“将来一族人的婚丧嫁娶都会不顺,哪个懂道理的人家会和这种名声的家族结亲呢?”
“这,这~他大伯伯,我该怎么办呢?”
听到此处,周季氏显然有些慌乱她只是一个给人浆洗洒扫的老妈子,根本想不到这一层面来。
在儿子成才前,他们可以对全族没有用处,成才后要是连累全族名誉受损,她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周大嫂子不要着急,我呢有个闲置的院子,你们娘儿俩先搬去暂住,房子的事交给我,我是孩子的大伯伯,自然不能让孩子高中的喜事儿,变成全族的坏事儿。”
周戒咸话语诚恳,情真意切。
“他大伯伯,我们母子清贫,也付不起租金啊?”周季氏这是真的着急了。
“修缮房屋这得多少银钱?我们出不起的~”
“这些不用大嫂子你操心,这些许的银钱族中会出,不够的我这做大伯伯的还帮衬得起,你们只管在我那小院里安心等着就行。”
周戒咸声音爽朗,仿佛给他们修缮房屋,是天下第一美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