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大老爷贾珍行事更荒唐,是指望不的。
荣府大房这边,长子贾瑚幼年夭折,次子贾琏还没磨砺出来就一命呜呼。
二房的长子贾珠,虽然有书呆子的嫌疑,但大小事儿的轻重还拎得清,可叹生来体弱,一场风寒给折腾没了。
幸好贾赦雄心依旧,再次出山掌权,否则林之孝就该考虑如何保全家小,离开两府的破船。
“俗话说新官任三把火,我重新掌权,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也要先做点事情才行。”贾赦缓缓道,“先把府里清洗一番,弄出点银子,充实充实库房。”
林之孝站起身道:“请老爷画出一条线来。”
贾赦琢磨片刻,拿定主意:“自赖大往下,都查一查。贪腐超过五千两的,打死勿论。超过一千两的,开革出府。余下的,敲打一番,谁留谁走,你看着办。”
“老太太和二太太必定会死保亲信。”
“保人可以,缺的银子必须补。历年捞了多少,缴三成,前账清零。”
“只要三成?”
“善财难舍,三成就已经让人痛入骨髓了,总不能一棍子都打死。”
……
林之孝从袖中掏出一匝银票,是提前准备好的。
看厚度,不少于七八千两。
当着贾赦的面,抽出几张收了回去,余下的银票都规规矩矩的放在桌案。
动作顿了顿,又将那几张银票取出,放在一旁,重新跪了下去:“小人想求个恩典。小女红玉是贱籍,能不能……”
贾赦挥手打断,干脆道:“今日起,你是府中家臣,不再是奴仆,家中儿女都可以送出府做良家子。”
“小人……卑下……谢家主大恩。”林之孝红了眼眶,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外室还替我生了个儿子,隐姓埋名养在乡下,原打算让他承继香火。既为家臣,当荣辱与共,请求将犬子送去别院教养,等长大后也能效犬马之劳。”
贾赦深深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叹道:“名利场中抽身不易,且隐姓埋名养着,不要与府里有纠缠。等他加冠,我会送他一份前程。”
忠诚,需要经受住考验。
老公爷留下的四大亲卫,只有贾虎和贾豹常伴左右。
贾狼和贾熊隐身暗处,各自张罗着一滩事儿,也身负监督的职责。
林之孝养外室的秘密,隐藏的很好,但行事难免暴露出蛛丝马迹。
是人,都有私心。
林之孝心心念念的,是传承林家香火,些许隐瞒,并不意味着背叛。
当下能坦诚隐秘,是死忠做派,不枉贾赦一番苦心。
“阿虎,阿豹,进来。”贾赦朗声呼唤。
在两大亲卫的见证下,贾赦在手腕割了一刀。
林之孝颤颤巍巍的划破手掌,将伤口覆盖在贾赦流血的手腕。
这一步叫溶血。
家臣,不是奴才身,算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只向家主效忠。
溶血仪式,象征着家臣与家主命运相连。
“老林总算等到今天了。”等仪式结束,贾豹一边帮两人拾掇伤口,一边调笑。
“要我说,读书人就是心眼子多。论功劳苦劳,老林早就攒够了,也就是心思太重,让人难以亲近和放心。”贾虎闷声道。
林之孝羞愧的低下头,连声赔罪。
手动作不停,袖子在桌案划过,两匝银票消失无踪。
既然已经是一家人,当然不用再缴家财。
几千两银子,谁拿出来都会肉疼。
“见者有份。”小动作哪能瞒得过贾虎,嘿嘿笑着伸手。
贾豹要脸,轻咳一声,聊起正事:“探花郎在偏厅候着,有小半个时辰了,要不要见见?”
林之孝终究还是掏出几张银票,散给贾虎和贾豹,消停下来后,担起谋士职责:
“欧阳旭,天启七年恩科一甲第三探花郎,祖担任过礼部郎中,后以耕读传家。今科高中,拜柯阁老为座师,偶然邂逅观察使高进之女高慧,有结亲意向。但是——”
“吞吞吐吐的做甚,最烦你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的做派。”贾虎肥大的手掌拍打在林之孝肩头,不满的道,“一个狗屁探花郎的破事儿,是我听不得,还是阿豹听不得?”
林之孝习惯私下禀报,一时之间还没适应身份转换,被贾虎一巴掌打醒,忙接着道:“最新的情报显示,欧阳旭可能早已有婚约在身,女方名为——赵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