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七章:半步道,半步魔(1 / 2)一缕烟波首页

魔道衰弱,虽有八门之说,但最核心的还要属天魔宗,其他的反倒像个分支,只剩个名头。

天下随着那场堪比春秋的隋唐乱世落幕,百家争鸣的景象已经不再,大浪淘沙,终究是要有细沙子被淘汰,但他们魔宗不是沙子,是臭虫,所以还要被深深埋在沙子下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是这个道理,魔教风流了半个甲子,现在要为前人还债,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还好在上官无忌的带领下,其他七门紧紧拥护,这团结的力度比佛道剑宗不知强哪里去了,上官无忌也是雄才大略,八门的叫法还是八门,众生平等,天魔宗任劳任怨也没把自己顶的多高,才有了魔教的苟延残喘。这话又说回来了,都死到临头了还不拧在一起,那就真的没救了。

上官无忌现今的名声鼎盛,也是他半生威风半生任劳的结果。而此时此刻,不管是来自玄月殿的柳崇瞻,还是青山观的王见城,代表的身份就是整个魔教,宋一卜要说的话也是跟魔教说的,而后柳崇瞻奉上官无忌之令御空而来,是不想宋一卜说。

说的再清楚点,胆大包天的宋一卜也不敢太过放肆,不敢亲自去天魔宗驻地天魔山,去跟上官无忌亲自说。而青山观身为魔宗之一,追根溯源跟道家也有一丝丝的关系,就只有搭着这关系,宋一卜才能更上官无忌说上话。

这五六年天下江湖的风头,可都是被他上官无忌一人给抢光了。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但又有无数人猜测他来自哪个大家族,毕竟以他崛起的速度来说,没有家世的优势实在太难了。他或许是某个落败家族的遗子遗孙,毕竟隋唐乱世中被灭的家族太多了,他或许是现今仍旧辉煌的大家族在外的布置,中间那点藕断丝连的联系,说断也断,说不断也就不断,这里面没有罪名,只有源源不断的利益。

至于“上官”这个姓氏,先不说是不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查不出半点苗头来。

他就轻描淡写地出现,直接拜师于天魔宗一位不出世的长老麾下,被人喜爱有加、倾囊相授,当天魔宗上一代掌教战死在东海边之后,上官无忌临危受命,扶大厦于将倾,统领全局。那时候的魔教将下未下,自然有人不服,来比武挑衅,这位手持五尺剑的新一代魔教首领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拔剑杀人,不附者皆死,渐渐就没了声音,后来他整合魔道八宗,广为流传。

再后来他仗剑出魔教,与海外四十九门在蓬莱岛上战五十局,五十皆胜,逼的东海老人出世可还是败在他手下,天下震动。最近几年各派各教的不少大修为者,打着五花八门的旗号不都是冲着他来的,可结果呢?他杀尽天下未曾一败。嘿嘿,江湖传闻唐帝与大唐国师李淳风密谋商议灭魔之事,不说这消息的真假,最后呢,还不是不了了之了。

青山观修建的阁楼的确不怎么样,没有半点大门大派的气势,世人猜测魔教该有的草藤曼曼、黑气环绕,或者毒虫蛇鼠一个没有,世人猜测魔教不该有的琉璃金盏、仙气盈廊也自然没有,倘若你要问银子都去了哪?看一看青山观观主王见城的肚子就知道了。青山好景看不见,落叶秋黄也被破坏一空,翻得乱七八糟的半山腰,几颗倒在地上的粗大辕木上,四个人相视而坐,环绕一周,若是中间放上一幅“叶子戏”打发时间,那才叫和谐。

一边调息一边斟酌用词的宋一卜暂时还没说话,事情太大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如此,想了半响功夫终于开口道:“秦末奸邪萌生,盗贼群居,事愈烦而乱愈生,赵政不增其德而累其高,故灭。”

说到这里,宋一卜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斟酌用词还是说的不准确,秦朝的事太远,扯来一说有什么用?文思涌动,嘴上并未停滞,继续道:“二世持身不谨,亡国失势,信谗不寤,宗庙灭绝。”

话一说完,柳崇瞻反倒是事不关己的模样,两心世世,此话有大不敬之嫌,魔教就身处悬崖边上,哪还有胆子说这些,要是一个不谨慎落个恶果,都没处说理去,是以他才奉命前来不让宋一卜开口,可终究拼不过拳头,被人硬按下来说一通,这话怎么能接?柳崇瞻冷哼一声,眼神飘向外边,这话听就听了,不搭理兴许还有的救。

“如何?”宋一卜阴魅一笑,语气狠狠一顿,气势拔高了三寸,手中玉剑被大拇指顶着出了剑鞘,仅仅是不到一寸的剑脊显得格外森然凝重,锋芒十足。

宋一卜这玉剑哪里是白的,明明是黑的,黑的如同九幽下的地狱,跟他的心一般黑,这行事作风哪还有半点高人模样,倘若现在路过一牧童,也定然会将正与邪,道与魔看个颠倒。柳崇瞻心情大恶,挺起手中的铁剑,一言不发,偌大一座山,山上植青柏,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魔教也不是靠着贪生怕死存留下来的。

宋一卜叹了口气,放剑入剑鞘,抬起手腕,指着青山处处道:“这地方埋了多少魔教前辈,现在当住他们的面,连句话也不敢说了?”

“那又如何?”柳崇瞻冷哼一声,总算是开了口,王见城鬼鬼祟祟拉了连下柳崇瞻的衣服,就蹲在柳崇瞻侧后方。

宋一卜道:“隋炀帝纂祚之初,天下强盛,意既盈满,弃德穷兵,以取颠覆,祸乱斯及,丧其大业,失道怙乱,奄至破灭。”

柳崇瞻仍旧冷哼一句:“唐帝非常人,豁达类汉高,秦王同魏祖,年虽少,命世才也,不足同论。”

宋一卜优雅倜傥,气宇不凡,笑起来尤为风流,一脸笑意道:“彼炀帝者,聪明多智,初平陈,斩五佞人以谢三吴,当时天下称贤,不亚于秦王。”

柳崇瞻怔怔不语。

宋一卜面无表情道:“隋炀帝杨广也好,秦王也罢,终究是要迈出那最后一步,天下因此有何变故,有炀帝杨广在前,你会没有想过?是什么是让你们魔教变成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样子,你们就当真不恨?”

半山腰,柳崇瞻皱了皱眉头,缩回手腕,离了手中长剑,天空风云倒吸,片刻后恢复平静。

过了许久没了动静,柳崇瞻平淡道:“下不为例。”

宋一卜没去管他,话只要说开了,哪有下次不下次的。

柳崇瞻的双眼中有淡淡紫色一闪而逝,平静道:“不可不慎,不可不察。”

“你怕秦王?”宋一卜问道。

提到秦王四字,柳崇瞻的脸色微变,然后变得沉默起来,道:“怕不怕的有什么意义。”

宋一卜接着问道:“那你怕唐帝?”

“怕,当然怕,天下谁能不怕?”柳崇瞻反问道:“如果这只是一场戏呢?唐帝与秦王之间真有这么大的矛盾?以唐帝的城府而言,很可能会在将死之时设下手段来布局,等着我们这些藏头露尾了大半辈子的人自己跳出来,好为他那个儿子扫平道路。”

鱼儿上了钩,眼神中透露着诡异的宋一卜呵呵笑道:“这才像话,什么不让说,不敢说的,我看都是屁话!”

柳崇瞻凝神道:“慎重慎重。”

这不是个难懂的故事,当年隋失其鹿,群雄共逐之,最后结果是李渊笑到最后,建立大唐,天下换了主子。在这个逐鹿过程之中,自然少不了家破人亡的悲惨戏码,更少不了矢志复仇的老套故事,尤其是那些在唐军铁骑下沉沦崩塌的高门大阀和宗门,其中不乏有遗漏的一两个人,眼前的柳崇瞻不就是一个没了家的野狗吗,当年西城柳家多大的买卖说没就没了,柳崇瞻就只有投身魔教,以图后报。

宋一卜拍了拍手中的剑,望着庭院之上那一方湛蓝的天空,问王见城道:“王观主如何看待当今这个天下?不妨一谈。”

青山观观主王见城被宋一卜一句话难住了,一直以来他的想法就很简单,不能说他蠢或者他的目光短浅,只能说简单,他对于更多的事和更多的人从来没有多考虑过,整个天下是一个什么样子的?谁能说的清楚,谁又敢说的清楚?既然被人问了,王见城真正的开始去思考,最终只是没头脑地说道:“唐风豪迈,时势太平,举国上下一片清明,日子安定,应该算是个好时间了。”

王见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宋一卜的脸色,见宋一卜眼中有笑意,才舒了一口气。宋一卜显然没有把心思单纯地放在这件事上,他想了很多,世人常言从一个人身上就能看清这人的心思乃至于理想,这就是所谓的气质,宋一卜他自己便是天下第一的卜卦人,明白的道理比这还要深,看着这个勉强算是自己师侄的王见城,这也算魔吗?整天睡了就吃吃了就睡,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算安定的魔?说的再大点,什么是正?什么是魔?当年他拿这话问师傅后,师傅说他入了魔,他说都是卦象告诉他的,之后师傅就没说什么,再然后师傅就死了,也就没人能给他答案。

柳崇瞻认真看了看,担忧地望着宋一卜道:“看来你也遇到你的劫数了,要不要考虑入我魔教,万法不侵,劫数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