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登基大典照常举行着,百官朝贺,一片盛世之像,景子玦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一步走上了这世上最高权利者的位置。
谷莀带着所有的人一同参拜着这位名曰天命所归,神授之子的帝王。
景子玦面无表情地坐在王座之上,听着一道道谷莀早就拟好的旨意,没有一点反应。
直到一道道封妃的旨意从宣旨的侍从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景子玦蹙着眉,带着质疑的眼光看向谷莀。
谷莀带着有些无奈的眼神望着景子玦,示意自己也是没办法才会这样。
漫长而繁琐的登基大典总算在快要日渐西沉的时候到了尾声,景子玦才知道这一场登基大典要比自己想象的累得多。
大典结束之后,景子玦带着疲倦之色想往回走,但是想了想还是命人将谷莀叫了过来。
“这可是臣下第一次得陛下宣召。”谷莀走近了景子玦,缓缓施礼道。
“那些封妃的旨意是怎么回事?我何时说过需要选妃?”景子玦一边走着一边质问道。
“选妃之事不过只是一个过场而已,陛下不必在意,只不过是宫里添几个人而已,但是对于朝堂来说多的却是现在最需要收拢的人心。”谷莀提步跟随着景子玦的脚步往且安宫的方向走着。
“既然只是为了收拢人心,那左相收了不也是一样的吗?”景子玦不以为意地答道。
“陛下怎么知道我没有收呢?”谷莀也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景子玦闻言,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谷莀,实在有些难以想象谷莀府中妻妾成群的样子。
“就如臣下说的那样,只不过是添了几个人而已。”谷莀满是无谓地摊了摊手。
“罢了,随意吧。”景子玦摆了摆手,也不想再去计较这些东西。
谷莀也没有再多言,登基大典之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处理,自己这位新帝不上心,只能由自己这个左相多上点心了。
景子玦没有耽搁,直接往且安宫的方向走着。正走着的时候,瞧见一个侍女急匆匆地在往自己这边小跑着赶来,仔细一看,这人像是自己特意安排在且安宫的侍女的其中一个。
“怎么了?”景子玦三两步上前,直言问道。看着侍女这么匆忙的样子,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辰星出事了。
侍女跑到景子玦面前连忙见礼。
“陛下,姑娘醒了。”侍女喘着气回道。
“醒了......”景子玦闻言不由脸上带了笑意,但是看着侍女慌张的样子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醒了为什么如此神态?”景子玦继而问道。
“姑娘情绪很不好,谁都近不得身。”侍女立即回道。
景子玦闻言,再也没有耽搁,便即刻提步甚至带着小跑往且安宫赶去。
曾经破败的且安宫早已换了模样,恍若还是曾经那个华丽无比的宫殿,景子玦一走进殿内,便直奔着辰星在二层的寝殿而去。
才刚到门前,便看见有侍女忙不迭地退出了寝殿。景子玦没有犹疑,提步便走进了寝殿之内。寝殿内隔着外殿和内殿之间有一个喝茶看书的休息处,所以整个寝殿前后共还隔着两层帷幔,愈加让人看不真切内殿的景象。
隔着帷幔,景子玦看不清辰星的样子,但是依稀可以看见床榻之上的人是坐着的。
景子玦轻轻往里走着,直到掀开最后一层帷幔的时候,塌上的女子才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出去!”辰星抱着膝盖,头也不抬地说道。
“月儿......”景子玦站在距离辰星不远处轻声唤道,带着歉意和深情。
辰星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景子玦。
只这一个眼神,景子玦便当场愣在了原地,辰星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除了深深的戒备之外,还有着满满的陌生。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辰星带着茫然和痛苦的眼神看着景子玦缓缓问道。
“月儿......你怎么了?”景子玦忽而有些不敢上前,辰星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森林里受惊的动物,只要一点点声响,就会被吓到。
“我叫月儿吗?我记不得了,刚刚那些人,不管我怎么问,他们都不告诉我我是谁,问急了,他们都说不知道.....”辰星带着浓浓的哭腔以及发自内心的恐惧,抱着膝盖,神色痛苦异常。
“你不记得我了......”景子玦试探性地问道,缓缓靠近着辰星,生怕自己会吓到现在的辰星,但是只这一瞬间,自己心里竟然有着一丝欣喜。辰星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辰星也对自己来说。
辰星看着缓缓坐在自己身旁的景子玦,带着满满的戒备,往后退了退。
“我叫景子玦,你还记得吗?”景子玦轻声问道。
辰星看着景子玦,缓缓摇了摇头。
“那你可还记得一个人,他叫景子瑜。”景子玦继而问道。
辰星低头沉默了一会,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别怕,你只是生了一场大病,我现在去找御医,他们会把你治好的。”景子玦说完,便缓缓退出了辰星的寝殿,说实话,自己现在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辰星,自己曾经假想过无数种辰星醒来之后的情况,却唯独没有预料到这一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哪般,只觉得五味杂陈。
御医们再一次在景子玦的召集下来到了且安宫。
辰星已然自己换好了衣裳,站在了窗边,看着日渐西沉的余晖,一动也不动。
景子玦走进门的一刹那,甚至以为辰星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辰星。只是辰星转眼望向自己时带着的那份陌生又一次将自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辰星坐回床榻之上,御医们一个一个的把脉诊断,而辰星淡定如常,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表情。
“如何?”景子玦看着所有的御医都看过之后,上前询问道。
“陛下恕罪,姑娘的身体除了心口的伤之外并无大碍,这记不得人事可能是受了之前长时间昏迷的影响也可能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而导致的。”御医们商讨之后,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可有恢复的办法?”景子玦继而问道。
“也许过段时间会好,也许......再也不会想起来。”御医有些艰难地回答着。
“知道了,下去吧。”景子玦看了一眼辰星,示意众人退下。
景子玦原以为辰星会在意御医们的诊断结果,但是辰星却又再次将视线挪到了窗外,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你在看什么?”景子玦走到辰星身边,顺着辰星的目光往外看去,却只看见阳光消失之后灰蒙蒙的黑夜。
“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我好像在等什么。”辰星还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窗外。
景子玦闻言,心里沉了沉,心里几乎瞬间想到了辰星在等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是谁。
“初春天凉,你的病刚好,不要吹风了好吗?”景子玦柔声劝说道。
辰星看向了景子玦,轻轻点了点头。
景子玦转身关上了窗,再次转身的时候,却发现辰星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景子玦疑惑地问了句。
“你是陛下,是帝王。”辰星看着景子玦,直言说道。
“是。”景子玦浅笑着点了点头。
“你是陛下,这里是皇城,我住在宫里,你在我身边,那我是谁?”辰星一句一句的说着,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你看的出我是谁,那你觉得你会是谁?”景子玦走上前,坐在了辰星身旁。
辰星看着景子玦,忽而陷入了久久的凝视,还带着一丝疑惑。
“我觉得你好熟悉......而且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和我好像,但是我们长得却又并不像。”辰星微微蹙眉,像是在疑惑着这份怪异的感觉。
“是,以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景子玦笑着点了点头。
辰星再次望向了景子玦,凝神了良久才低头沉思着。
“你给我的感觉不是兄妹,不是姐弟,可是我又住在宫里,我是你的妃子吗?”辰星有些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景子玦目光低垂,灿烂一笑,复而抬眼看着辰星,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把你忘了......”辰星带着歉意说着低下了头。
“没事,不要紧的。”景子玦浅笑着,温柔地说道。
“那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叫什么名字吗?”辰星嘴角带着一丝有些勉强的笑意问道。
“你是辰妃,你住在且安宫里。你的名字叫做辰星,我一直唤你作月儿。我是在宫外遇见你的,你是绝世舞姬,却也是孤身一人,我便把你接进了宫中。”景子玦温柔地轻声说着这个自己这一生说过的最认真的谎言。
辰星认真地听着景子玦的话,思索着低下了头。
“舞姬,那我一定会善舞......我现在想试试看,可以吗?”辰星忽而抬头看着景子玦说道。
“你的伤......”景子玦闻言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辰星的伤。
“无碍的。”辰星肯定地回道。
“好,我为你抚琴。”景子玦笑着点了点头。
“我想去庭院里。”辰星指着窗户,窗外有着一处大大的庭院,还有着一片池塘。
“好,我帮你点灯。”景子玦依旧笑着点了点头。
景子玦带着辰星走出了寝殿,缓缓漫步到了庭院之中,吩咐了众人将所有的照明点亮,又吩咐人举着灯多添了好多照明,甚至在池塘河中都点起了睡莲灯,一点点伏在水面上,分外好看。
“这里好美......”辰星看着一盏盏亮起的灯光,经不住赞叹道。
“相信我,你一定会让这里所有的灯光都黯然失色。”景子玦带着辰星往庭院中走去,庭院里的凉亭之内,摆放着一把琴,就是自己在宫中初见辰星弹奏的那一把琴。
辰星看着景子玦缓缓走进凉亭之内坐下,双手抚上琴弦,抬眼对着自己温柔地笑着,一个个优美的琴音从景子玦之间流出,瞬间震撼到了自己。
辰星只觉得这个琴声,这份场景是如此熟悉,就连自己的身体都好像熟悉到会自己动一样。
景子玦看着辰星有些迟疑地缓缓起舞,一开始还带着几分疑惑和不解,但是没过一会,便好像是熟悉了一般,舞得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