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坐在窗边可是很危险的。”谷莀说着缓缓走近了些辰星。
“你顾及我的危险,想必我还有利用价值,可是秦王已经不在并州了,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你还想利用我做什么?”辰星看了一眼谷莀冷声说道,转头继续凝望着夜幕下的皇城。
“只要景子瑜还没有死,你就永远有利用的价值,而且还有一件大事一定需要你的配合不可。”谷莀站在完全可以预防辰星跌落窗台的距离,小心防备着。
“我的配合?我若是不配合又怎样?”辰星轻蔑地笑着反驳道。
“你觉得你这身衣裳我是从哪里取来的?”谷莀看着辰星的衣裳挑眉问道。
“清浅......”辰星闻言眉间微蹙,看着谷莀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分厌恶。
“对了,还有琳琅那个小丫头私自放你离开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救下要轻生的她,只不过现在她应该还在承受着痛苦的毒发吧。”谷莀继而说道。
辰星下意识地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最后还有,你觉得弄玉真的会不辞而别吗?她要离开竟然会连颜青都不说一声就走吗?”谷莀倚着窗户,浅笑着看着辰星。
辰星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瞬间连自己都觉得血气上涌,双颊滚烫。清浅,琳琅还有弄玉竟然都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谷莀的手里,成了谷莀手中的压制自己的工具。
“你或许觉得我是一个无心无情的人,但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有像你这般毫无还手之力的弱点,你的确是景子瑜唯一的弱点,但是你自己的弱点却实在是太多了,你的超然无谓都是表面,你的清冷孤傲也只是在旁人眼中,最真实的你不过还是一个天真无知的女子而已。”谷莀毫不留情地戳穿着。
辰星松开了依稀有着血腥味的下唇,抬眼看着谷莀,忽而一笑,带着唇边的一抹鲜红,在背对着月光,整个人妖冶无比。
“了无牵挂,全无念想,难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吗?难道这不是命运强加给你的吗?漠且若不亡国,你现在必是养尊处优,风度翩翩的皇子贵胄,又怎么会是现在这般样子。而且,你若是真的全无念想,你现在做的又是什么事呢?你要这皇位作何?还不是为着你心里的执念,还不是为着那份亡国的不甘吗?”辰星毫不示弱,一字一句反驳道。
“你知道敢这么和我讲话的人都已经死了吗?”谷莀眼睛微眯,微愠的眼神直视着辰星。
“怎么,我说错了吗?天底下不公平的事情多的是,人间悲剧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人伦惨剧又何止只存在于国家皇室。人存在于这个世上本就要有承担痛苦的觉悟,哪有什么世外桃源,天上人间,不过是人安慰自己的心理慰藉,你只看到你自己的绝望,因着你自己承受不了,便偏要加诸在别人身上,我试问你是哪来的道理,你们漠且国皇室的教养就只是这般吗?”辰星感觉到了谷莀身上闪现的危险气息越来越浓,却完全不想住口。
谷莀一个疾步上前,食指轻点在了辰星的唇上,而后慢慢滑落,单手扼住了辰星的咽喉。
“怎么办,我好像有些生气,可我想让你住嘴,却又有一种想听下去的冲动。”谷莀捏着辰星咽喉的手渐渐收紧,看着辰星一点点变得有些痛苦的神色。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全无念想,但是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只是很单纯的讨厌这个喜欢粉饰太平的世界,看着人人虚伪假装的脸就没来由的觉得厌恶,你说我怎么忍心看着这样的世界毫无波澜的继续?”谷莀说着收回了扼着辰星咽喉的手掌,带着几分愉悦的神色看着辰星痛苦的喘息。
“这......关你何事?”辰星好不容易调整了气息,却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
“你说什么?”谷莀闻言,有些好笑也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个世界如何关你何事,他从没有要求你去改变他,也从没有要求你要和他一样,本就两不相关。这个世界不需要任何人的评论,你若不喜,作壁上观就是了。”辰星说着这话,心里也有些沮丧,这本是自己的处世之道,自己原先的孤僻便也是为着这个原因,只是最终抵不过俗世的纷扰。
“说的不错,但是你现在又为何是这般样子呢?”谷莀反问道。
“执念。你有你的执念,我有我的执念,一旦掺杂了执念,谁也逃不了世俗的侵扰......”辰星轻叹。
“结果还不是一样吗?你的作壁上观,我的厌世恨俗,终究还是跳脱不出去俗世的万般,只能任由污淖横肆,尘埃傍身。”谷莀继续说道。
“不一样,时间会带走任何人存在过的证明,红颜会老去,朝代会更替,老者会死去,新生会降临。对于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生老病死不过世间常情,新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死亡也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但对你来说,却是不同的......”辰星抬眼望着谷莀,谷莀的脸上忽而有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认真。
“有何不同?”谷莀脸上没了笑意,没了怒气,没有一丝表情。
“我无视的是这个世界的常态,而这个世界的常态却是你根本容忍不了的现实,你想毁灭它,你想操控它,所以你处心积虑想要得到这个天下。但是你别忘了,你终究不过是个凡人,你的人生也只有短短数十载,历史的洪流会像排山倒海一般把你淹没在时间的坟墓里,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你想要的不过是一场短暂的虚幻......”辰星说完,转身看着隐隐升起的朝阳。
世间万物都在改变,只有这初升的朝阳从未变过。
“不过一场虚幻吗?你把这人人视之神圣的地位和可以改变一切的权力看成一场虚幻吗?”谷莀也抬眼看着窗外的忽然而至的光影渐渐。
“得到的东西终归会失去,生命完结之后什么也留不住,人生本就是一场场过眼云烟的虚幻。”微风拂过,吹起了辰星鬓边垂落的长发。
谷莀看着沐浴在朝阳光芒中的辰星眺望着远方的样子,安宁美好,就如同辰星自己说的那样,对这世俗作壁上观,或许也是因着这份心境,所以辰星的舞姿才会那般灵逸绝尘,被称作是谪仙之姿。
微风夹杂着辰星的一声轻叹,毫无预兆的吹到了谷莀的耳边,也吹进了毫无防备的心间。
谷莀只觉得自己有一刹那的恍神。
“咚......咚......”
寂静的皇城上空,忽而响起了撞钟之声。一声声长鸣的钟声,像是在敲打着人的心脏。
辰星瞬间有一种极度可怕的预感,一个不稳,差点跌落,连忙扶住了窗户。
而谷莀的手,却在辰星扶住窗户之前,便已经扶住了辰星。
辰星从窗台上下了地,不动声色地推开了谷莀的手,想着果真,现在自己的命在谷莀眼里暂时还是有着极大价值的吧。
“咚......咚......咚......咚......”
接连的六声丧钟,辰星几乎是屏气凝神地听着。
“咚......咚......咚......”
九声丧钟,辰星双腿一软,瞬间跪坐在了地上。
陛下驾崩了,九声丧钟为君王。
辰星心里忽而觉得有些空洞,那个杀伐决断的帝王,那个宣政殿内勤勉的君主,那个太和宫中孤独的老人,在权力斗争场上周旋了一生的男人最终还是死在了尔虞我诈的争斗之中,这算是个笑话,还是这世间这理所应当的轮回呢?
“虚幻也好,真实也罢,接下里的事情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都将是不可改变的现实。”谷莀说罢,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辰星,转身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