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志仁说着,靳辅已是脸上变色,身子一仰,梗着脖子道:“要是这样儿,我一个也没有!我做到这么大官,不能那么下作。这一万五也不过买个平安,要是还不行,只好随他便!”
正说到此,门上司阍走进来禀道:“中丞,外头有个年轻妇女,带着两个孩子,想求见中丞说是傅师行大人的家眷……”说罢,嘴唇嚅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靳辅听了一愣:傅师行与他,平素只有见面情分儿,如今他是国家勋臣,怎么会将妻儿托付给自己,又怎么会连封书简、名刺一概没有,母子三人就上门来拜?心下正疑惑着,口里却吩咐道:“你站着愣什么,快请进来!”长随躬身答应一声:“是……不过他们三个人……奴才瞧着实在不像官亲。那衣裳破得像叫花子似的,鞋子都绽了……”
靳辅听得站起身来,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有点不知所措地瞧瞧封志仁。
封志仁问道:“你没有告诉她,靳大人没带家眷,不便接待,而且即日就要离任进都?”
长随忙道:“回封爷话,奴才说了。她说正是听说大人进京,请同朝大人为官情分,带她母子同行,投奔傅大人,她身上是一文盘缠没有了……”
靳辅略一踌躇,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请进来见过再说吧。”
片刻,果见长随带着一个衣饰褴褛的年轻妇人进来。靳辅看时,她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细挑身材,瓜子儿脸上细细两道八字眉,眉尖微颦,虽是神色憔悴,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显得很有精神,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踽踽地进来,不等靳辅说话,先蹲了两个大礼,便跪了下去,轻声说道:“贱妾李秀芝叩见靳老爷……”
靳辅用手遥遥虚扶了一下,说道:“尊夫人请起,看座,这断不敢当,傅师行大人乃当今天子幸臣,靳辅倚重正多,这如何使得?”
“回大人的话,”李秀芝坐了,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红着脸说道,“这是礼所当然,贱妾不是晋卿的正配……”说着将茶递给左手的孩子,颤声说道,“兴邦,你喝点,再给弟弟……”
那孩子端过茶只喝了小半口便递给右首的孩子,道:“兴国,你喝……”兴国大概渴极了,接过来便喝了个底朝天。封志仁留心看时,这两兄弟一般个头,一般装束,一般相貌,大约七八岁的模样,极似孪生兄弟,因问道:“在下封志仁。恕无礼,不敢动问傅太太何以沦落至此?”
秀芝眼圈一红,欠身说道:“我们母子三个变卖家财,从杭州到福建安溪,投亲不着,又千里跋涉到这里。听说靳大人就要进都,想请携带我们到齐都见见师行……我倒勉强支撑得来,两个孩子实是走不动了……”说着,泪水早簌簌落下。
“难道安溪李家没人?”靳辅诧异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