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和苏婉二人离开了乌篷船,上岸沿河而行,却都默默无语。杀人既不可,偷抢苏婉也不赞同,可手中一文莫名,从刺心的苦痛中清醒过来,沈炼不觉又有些犯愁,犹豫着说道:“怎么办呢?难道我们讨饭进都城?不然,我再去访访天津道府台,借他几个钱?”
“听你那么一说,他的钱那么脏,咱们沾他干什么?”苏婉想着也无良策,低头思量一阵,说道:“讨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然就卖文。”苏婉眼睛一亮,心绪渐渐好起来,“你的字不是很好么?这个生意雅,也有趣些!”
沈炼迟疑了一下,笑说道:“眼下不逢年过节,卖字是不成的。”这其实是遁词,他实在不愿写什么字卖,人买回去,知道了说是“罗生门的门主卖给我的”!
“那就卖唱。”苏婉忽然一笑,“你嗓子不好,写出词儿来,我来唱道情,你来敲云板打拍节,挣了钱再买一张琴,准行!”
沈炼有点意外,诧异地问道:“你成么?”
苏婉笑吟吟说道:“小时在终南山跟着师傅修行,那里人都能唱个曲儿,跟着也能唱几句,只要你编出词来,就行。唱得好不好,我可不知道了。”说着想起自家身世,又想起青猴儿不知流落何方,苏婉眼圈儿又是一红,清亮的泪珠,缓缓地顺着两颊流淌下来。
沈炼知道苏婉心里在想什么,只得勉强笑道:“记不记得昔日咱们在吉意楼听翠姑唱过,当时觉得好,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五华山笼罩在一片肃杀恐怖气氛中。从云南城至三朝徐王府中间的黄土官道上,士卒们按哨、棚、营建制排成望不到头的方块大队,迅速而有秩序地向城郊进发。游击以上的将佐则全部集中到王府正殿前草坪旁的大校场上,数百人黑鸦鸦地肃然而立,都不知王爷何以突然大集群僚,一个个心里打鼓,面色铁青。
正值巳牌时分,夏国相、胡国柱、王永宁、王永清、马宝、高大节一干亲信大将、谋臣,并王孙徐力行,一个个沉着脸,从仪门鱼贯而出,接着便是三百多只箱笼由军校抬出,一排整齐地放在箭道空场上。
众人正诧异间,徐阶从殿后踱了出来,却是一身青布棉袍,外罩竹布褂子,脚下踏着双梁千层底皂靴,与随从的护卫们金光灿灿的衣饰相衬,显得十分寒酸。他扫视大家一眼,神色黯然地吁一口气,将手一摆,吩咐道:“把箱笼全部打开!”
军校们默默向徐阶拱拱手算是答应,上前将箱子一齐打开。日光里,但见金、银、珠、玉、琼、瑶、琪、琳、圭、璧、璋、琮、琬、瑜、贝、璞锃明晶亮,光彩夺目。大家不明其意,一时倒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