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逃走了沈炼和苏婉,张姥姥碰回了孔令培,兖州知府郑太尊却仍决定大出红差,处决所有谳定秋审的在狱罪囚。原因很简单,沈炼既已出走,又拿不回来,事情便已经暴露,他这个知府是做不成了,须得逃往三朝。狱中在押的三十二名死囚,除四名盗贼、奸淫的刑事犯外,都是在三朝哗变返回中原的官佐,还有是钟大仙会众的叛逆。
自己的真面目既已暴露,肯定臬司要重新审核,说不定还要惊动刑部。再说,自己逃到了云南,总不能空着手去见平西王呀这些罪犯便是最好的见面礼!
所以,当孔令培回来报知在曲阜无法捉拿沈炼的消息后,郑春友先是一阵惊恐,沉默良久,突然失心疯似地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想不到我郑春友惨淡经营、智谋用尽,依旧是镜花水月,水月镜花……哈哈……”听他笑得凄厉古怪,孔令培被他吓呆了,半晌方期期艾艾地问道:“太尊……您,您这……这是?”
“太尊?”郑春友睁着一双血红的眼,先前的踌躇不安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疯狂与愤怒,“太尊已经没有了,现在我是三朝的郑春友!”他忽然又显得伤心颓唐,一下子跌坐在交椅里,埋头思索好一阵,抬起泪光闪闪的脸说道:“令培,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在此一年半,你知道我刮了多少?”孔令培不敢回答。
“十五万!”郑春友毫不犹豫地说道,“这十五万分了三份,一份给了三朝一份给了钟大仙教余下的五万我用来打点身边的人!所以,于齐国我算得第一赃官,于三朝我却是第一清官!若是我身遭不测,请你将这话传遍天下。”
孔令培不解地问道:“那怎么会?沈炼并没有出兖州,还是要想法子捉拿!”
“我手中若有兵,还用你说?”郑春友冷森森地一笑,“可叹可惜,朝廷竟没在兖州驻兵,你们孔府有兵,却又由不得你来支配……”
“那我怎么办?”郑春友不言声,至桌前提笔写了一张条子,又小心地用了自己的印,交给孔令培,说道:“你拿这个条子到库里提一万银票,到三朝,到齐国都城去寻徐世子都成,远走高飞!”
“那您呢?”
“我?”郑春友咬牙笑道,急转而下的形势让他恢复了冷静,“放心我也不傻!今日四门齐开,斩决全狱要犯,我也要裹银而遁了!”说着便笔走龙蛇、文不加点地亲自起草杀人文告。写好了,自己再看一遍,见孔令培还怔怔地坐着,便道:“你还不去,是怎么了?”
孔令培嗫嚅半天,方道:“我怕……怕沈炼抄了我的家……”
“国且不国,何以家为!”郑春友冷笑道,“别忘了那沈炼可是罗生门门主,江湖势力大得很,现在能自保就不错了,我现在……”他说着,有些气短,回身摘下悬挂在墙上的长剑,抽出来弹了弹。那是上好的剑,立时发出铮铮嗡嗡的金属颤鸣,“我现在最恨的是刘止!王上怎么选这样一个人来办大事?他若不一味自傲耍狠,我郑春友焉有今日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