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了咬唇,我呛声道:“难道不应该卖吗?是你先过分的对待我的。” 库洛洛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我争辩:“是我不好,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他这是向我道歉吗?我感觉有些不自在。库洛洛看着我,然后缓慢的开口:“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人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东西总是片面的,有很多人,很多事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你是指你自己吗?” “不,不止是我,眼睛所看到的景象是可以被欺骗的,记忆也是一件可以被篡改的事情。很多事情尽管已经发生,但是它并不真实。” “你是指哪一件?” 库洛洛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继续回答。昏暗的灯光下,他只是温柔的诱哄着我:“闭上眼睛好不好。” 你又想要搞什么幺蛾子?我疑惑着闭上了眼。 耳畔是熟悉的触感,冰冷的物体的刺入,我睁开眼,摸了摸那对熟悉的耳钉,愣愣的看着他,仿佛陷入魔障。 他的声音里藏着掩不住的笑意:“这一次不要再摘下它了好不好。” 我的目光直直的看了他很久,突然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库洛洛,如果有一天……如果在以后的某一天,我们不再在一起了,你会忘记我吗?” 为什么我会问出这个问题呢?而且还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话语中似乎满含着深深的不甘与怨恨。 “忘记?”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有些好笑道:“怎么突然这么问?未来的事谁也不能给出百分百的答复呢,我能把握住的也并不是未来,而是现在。” 看着我认真的表情,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但我的记性很好,所以我想应该是不会忘记的吧。” “是这样啊……”我低下头,看着灯光投在我的身体,落在被子上的一片阴影,喃喃自语道:“真是个笨蛋。” 他伸手揉了揉我头顶的头发:“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稍稍有一些困。” 他有些伤脑筋的叹了口气:“让你在飞机上一连玩上二十多个小时。” “可我当时不困嘛。”嘟囔着轻声埋怨。 他帮我掖好被子:“睡吧。” 我看了他一眼:“你不回去吗?” “我看着你睡。” “哦。”我乖巧的闭上了眼。 这一路上有遇到各种艰辛险阻,有遇到憎恨的人,充满罪孽的人,但也会遇到可爱的人。 对于此刻的我而言,我想,我是幸福着的。 连续坐了十二小时的高铁,我揉了揉坐的腰酸背痛的老腰,又坐上了普快列车。车内的环境并不是很好,人群坐的密密麻麻,还有不少站着的人,叽叽喳喳的喧哗声,几乎是走进后的那一秒,冬日封闭的车厢内便传来了一阵阵难以描述的味道。草原汉子的汗臭味,空气长久不流通的酸腐气息,泡面味,烟味,甚至……我眼角抽搐着看见右边有不少男子脱了鞋子在抠脚。 一想到要在这样密集的车厢内呆上整整三天三夜,我整个人浑身都不好了。 这种情绪持续到我找到自己的座位为止,变得更加糟糕了。 我的座位是和车的行驶方向逆向行驶的,而我从小到大就有个毛病,只要乘车的时候座位和车的行驶方向是相反的,我就会晕车的很厉害。 可是周围都已经坐满了……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我强迫自己忘记周围的味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车刚刚开动的时候周围还是漫山遍野的田野,放牛娃带着蓑帽在田埂上嬉戏。渐渐的大片的草原开始出现在我们眼前,绿色充斥了这整片世界。 头好晕,我没准备晕车药啊……一阵阵的恶心反胃让我难受极了。 闭上眼睛又睁开,车厢完全不透气,一想到还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上三天我只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终究还是忍不住头晕,我站起身走到右前排的一名男子面前:“打扰一下,我能和你换个座位吗?”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看到我后他爽快的同意了,果然长得好就是占便宜。 成功的换了个靠窗的座位,即使座位右边的人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我也忍不住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我看向那名中年男子,礼貌的点了点头:“不介意我开一会窗户吧?” “当然。”中年男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谢。”凉风吹在脸上,又换了正方向的座位,晕车的症状好多了,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胸口有些许的闷气。 一只手伸了过来,掌心托着一枚白色的药粒,邻座的男子礼貌的问道:“晕车药,要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 男子微微笑了笑:“我的孩子也是,坐车的时候只要坐在反方向的位置就会晕车,所以我常备晕车药。” 见他的手依旧没有收回,我婉拒道:“谢谢,但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这句话说的就有些尴尬了,但那名中年男子却反而很自然的收好药,甚至神情有些许的欣慰:“那就好,以前我有一个女儿,就是因为太轻信别人所以才被骗了。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我略微侧头上下打量着他,很普通的样貌,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衣着打点的很整齐,指甲被修剪的极干净,意外的是他有着一双和外貌并不相符的过分好看的手,这双好看的手与他那副平淡的面容显得违和极了。 我有些迟疑着:“你女儿?” 中年男人苦笑一声:“被坏人拐走了。” “哦。”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这个问题,这世界上不幸的人太多了,各自有自己不同的命运。 希望他的女儿现在还活着,他们还能有再次遇见的一天吧。 这段路程很长,我身边的中年男子很健谈,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和我说话。他丰富的人生经历,趣味的旅途见闻,严谨又考究的知识,总能编成一个又一个神奇的故事,渐渐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他看起来是那种很擅长和人说故事这一类型的人呢。 我这时才认真的观察起他来,发现他明亮的眼睛里掩藏着深深的睿智。他谈吐不凡,话很多但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耐烦,我并不反感与他的对话,有些人即使平凡,但是在人群里却总能第一眼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能够轻易获得他人的好感。 度过了在火车上的第一夜后,渐渐地有乘客陆续下车,火车上的人越发的少,车厢里也稍微安静了下来,周围能看到的景象开始充满了异域风情。 总是坐着腰酸背也痛,在火车停靠站台后我伸着懒腰走下车去站台上走了圈。这是一个挺大的站,火车将在这里停靠二十分钟,站台上有不少摊位,穿着类似蒙古族服装的当地人贩卖着一些家乡特产与服饰等等,看见有顾客走下来更是费力的吆喝着。 我兴致很高的挨个摊位走了走,蹲下身拿起一个银环看了看:“这个多少钱。” 摊主伸出四只手指:“四千戒尼。” “太贵啦,四百吧。” 摊主很明显没有见过我这样的内地式砍价法,有些无语的看着我。 是开价太低了吗?我正犹豫着的时候,他右边的一个摊主拿起一个一模一样的银环对我喊道:“400戒尼,我卖了!” 好嘛,我就说我的出价还是很公道的,老板一定还赚了不少哩。 买了顶很可爱的小帽子带,随着我的走动帽子上铃铛直响,还有很美丽的充斥着异域色彩的项链,足链,每一样看起来都很可爱啊。 可惜留给我的时间不够多,手也提满了,车站的喇叭已经在催促着我上车了,我遗憾的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摊位,踏上列车。 火车渐渐开动,我托着腮看着窗外的站台,一个小孩突然朝火车的行驶方向追了过来,手中举着一样物体:“姐姐,姐姐,你买的多,这个送给你。” 咦,是给我的吗?刚刚确实有在那个男孩那里买东西来着,因为看他相比其他人来说衣着更为破旧,人也很瘦小,他给出的价格我没有还价来着。 伸出手从车窗外接过他手中的物体,火车渐渐加速,那个男孩的身影被逐渐甩在了身后,他蹲在原地喘着粗气,慢慢的在我眼中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清楚。 关上窗户,我看向手中的物体,那是一个小小的指环状物体,戴在大拇指上大小正正好,上面绘制着繁复的花纹。 我的邻居,那名中年男子又开始给我热情介绍:“这是维(和谐大法好)尼尔族的饰物,他们族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都会佩戴这样的指环,象征着他们所信仰的猎鹰之神会庇佑每个孩子都能身体强健,无灾无痛的长大成人。” “庇佑?”我转了圈指环随口问道。 “是呀。”男子含笑着道:“草原上孩子的死亡率可是很高的。他们没有肥沃的土地,没有固定的住所。生活全依靠大自然的恩赐,哪里有草原,他们就迁居到哪里,猛兽,天灾,环境的恶劣,这一切都让他们的生活富裕不起来,如果生了病,也缺乏可以治愈的药物,大多数只能等待身体的自行康复。更别提这几年极北这边的天气越来越寒冷了。牛羊的食物,草植都被冻死了不少,连这么年幼的孩子都不得不出来工作了。” 还真是辛苦呢,不过,我看向男子,称赞道:“你知道的真多。” 男子笑了笑:“因为这一生去过的地方很多,见的多了自然识得广。” “厉害。”我佩服道。感觉环绕在我身边的都是天才级别的人物,库洛洛、小杰、奇犽、酷拉皮卡、娜娜、小滴…… 一群人里面就数我最差了,叹了口气我咬住吸管开始喝牛奶。带的零食虽然多,但是路途到这里,也吃了大半了,主要是蜘蛛那群人太能吃,在发现了我的私有食物后毫不客气的占用了。 我眼疾手快的抢回不少爱吃的零食,这才让我现在不至于面对断粮的命运。至于火车上的食物嘛,还是呵呵呵呵了。 这名中年大叔不愧是当父亲的人,很会照顾人,火车上的热水是限时供应的,每次他都能抢到个好位置,帮我也一并打好水。睁开眼就能有热气腾腾的水喝,在冰冷的冬日里是那么温暖惬意。有时候我忘记光窗户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窗户却总是关的密密严严的,滑落在地上的毛毯也被盖好了。火车再次停下的时候,他甚至还下去帮我买了双厚棉鞋来换掉我的皮鞋。 他还真是像照顾孩子一样的照顾我呢,这样的话我都未免有些难为情了。 我被照顾的很好,这让这段旅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库洛洛那群人从来不擅长于照顾人,我原本完全是打算自己处理好身边的一切的,可是却难得的遇上了一个好心人呢。 即使是再漫长的旅行,也终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刻。这名男子在这一站下车了,他礼貌的带上帽子,和我挥手道别。 再前面就是临近禁区了,除了当地的居民外,很少有人进入了。 和他告别后,这节车厢里也只剩下我和蜘蛛们了。 我毫不客气的来到对面的三人座上,铺上厚厚的一层毛毯,躺平后用毛毯裹住自己。 火车还要再开一天呢。我叮嘱库洛洛他们到站记得叫醒我,就美美的睡了起来。 列车到达了终点站,走下站台,寒气迎面而来,这里好冷啊,该有零下几十度了吧。我已经穿的很厚了,还是觉得冷的不行。套上厚重的棉帽和口罩,防风镜,将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裹起来,刚刚充满电的暖手宝在寒风中一会儿就失去了温度。 库洛洛侧头看了看我,然后伸出一只手给我,我有些不解,自己的手搭上去后才感受到温暖,他是给我捂手来的。这群人的身体真是好……都完全不怕冷的。 到达这里,已经没有宽阔的公路了,仅有着一条狭窄的乡间小路。我跟着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会,远处慢悠悠的来了一辆很大的拖拉机。 我…… 滴滴打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