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挚问完便发现，这些人真的将江绮当做了要挟他的筹码。她纤细的脖颈上架了一把长剑紧贴着脆弱的脉络脸色很苍白手一直放在腹部，垂着眼眸没有看他。

他负着手，目光清凌凌地审视着眼前来自三个门派的弟子那种眼神，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他们每个人都撕成碎片。

有人会被这种眼神吓住也有人会一点也不怕顾赢欢就是后者。他原本还对江绮感到愧疚毕竟“行事不伤无辜”是仙门的共识可这点愧疚在他看见沈挚的那刻顿时烟消云散了。

“我们也并不想如此只是希望能为门中死去的弟子讨个公道。”

沈挚道，“你们想如何？”

顾赢欢颤着声音道，“你杀了我们三个门派，一共十五人，我们却也不要你死十五次只要你当众自刎便好。我们会拿你的尸体和魂魄去祭奠死去的同门。”他这话说的很流畅，似乎已经在脑海里把这套说辞想了成千上万遍。

沈挚眯了眯眼风雪落在他的眉宇之间。江绮这时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还不到弱冠的弟弟似乎在短短一年时间里消瘦了不少。

“如果我拒绝呢？”沈挚问道。

顾赢欢一怔他先前竟没考虑到会被沈挚这样反问毕竟在他看来，沈挚明明十分看重这个女子，因此他们觉得这个人就算不肯自刎，也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他们说话。

然而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负责把剑架在江绮脖颈上的弟子忽然一连退后几步，手中剑刃似乎是没留神，往后一撤，鲜红的血花便从江绮的脖颈处坠落，直直地跌在雪中。江绮面露疼痛之色，额上冷汗涔涔。

沈挚的眸中顿时涌现一抹黑气，“你敢伤她？”

那弟子望着他，眼眶通红，声音虽不稳，却并不怕他般冲他道，“沈魔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若再不自刎，我便杀了你姐姐！大不了从此退出修仙界！”

仇恨能让人胆量倍增，更能让人不顾一切。

其余弟子在他当真伤了江绮时不可说不诧异，只是诧异过后听了他的一番剖白又觉得能够理解，是以除了清镜山的许四川劝他“冷静，不可伤及无辜”外，其余人都是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不过他们都低着头，仿佛只要不看，这件事便与他们无关。

顾赢欢干咳两声，沉声道，“沈挚……”

“好。”沈挚打断他的话，面容很平静地道。

顾赢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想自己这招果然是有用的。许四川则沉默许久后，叹了口气，他们来的这些人里，有多少人是真心想为那些死去的弟子报仇呢？

沈挚从乾坤袋里取了多情剑，薄薄的剑刃闪着雪一样的光泽。

所有弟子都在盯着他的手，等着那把剑刺下去的那刻。

可惜没有。

多情并没有染上他的血，眨眼间却还是红了一片，像是雪景中绽开的罂粟。白光闪过后，其他人发现，那是一名弟子的血，他的整条右胳膊已被多情斩断了，正血如泉涌，他痛苦地蹲在了地上，不能再把剑刃对着江绮。

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紧接着那名弟子倒下的却是江绮。

紫色的衣裙像花朵般铺在雪地上，伴着无尽的鲜血。

沈挚登时睁大了双眼，他持着剑，匆匆越过人群奔到了她身边，可她的腹部已经血流不止，她皱着眉，不住呻/吟着。而沈挚只能抱着她，一边茫然无措地给她输灵力，一边徒劳无功地想阻止那汩汩流动的血液。

“阿挚，没用的……”

一个虚弱的声音却在这时，传到了沈挚耳边，到了这种关头，江绮反而是最冷静的，她的神色虽然痛苦，语气却很温柔，“我，我大概是要死了吧。之前，我便觉得很痛，在怀孕的时候，我……咳咳，”她的嘴角溢出血来，却仍继续道，“已经有好多天了。我知道，其他人并不这样，只有我是如此，但我……但我还是想留住……这个孩子。”

她的瞳孔微微涣散，说话也慢了下来，“阿挚……”

沈挚浑身一颤，面上几乎没了血色。

“这不怪你。”她缓缓伸出手，滚烫的眼泪滴在了沈挚的掌心，嘴里喃喃道，“不怪你，不怪你……真的……你不要……”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那双总是温柔得望着人的眼睛阖上了，白皙的手指垂落在雪中。

沈挚握住她冰冷的手，全身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