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大巢穴(1 / 1)千里烟花照卿欢首页

李安过的心境无比低落,他甚至没有出手去挥舞那团灰黑色的烟雾,也没有屏息,不过事实上,他也没有多少力气去应对了。    黑雾散去,阙樽嫣已经没了踪影,其实这也在李安过的预料之中,可出乎李安过意料的是,他身上原本的那股绵软无力的感觉,竟在瞬间无影无踪了。    李安过有些难以置信,他握了握拳,当真使得上力,困惑间,他翻身而起,而后四下扫视。    李安过跑出了楼外,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废墟和死尸,李安过凝视许久,没有任何动静,阙樽嫣洒出黑粉之后不久李安过便起了身,按照李安过的想法,她就算跑得再快,也不会远离他此刻的视野范围,可现今,他是没有发现任何阙樽嫣的踪迹。    李安过又等候了许久,仍是没有发现街道之上有任何动静,他懊恼地踢了脚门槛,而后走回楼去弯腰拾刀,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残存着一片衣角。    那是一片暗红色的布料,刚才阙樽嫣所穿的服饰,正是一件暗红色的长衫。    李安过快步走了过去,发现那片衣角并不是落在地面上的,而是卡在了地板的缝隙之中,他拉了拉那片衣角,却听到了底下的地板发出了松动的声响,他脑袋嗡地一声:“这儿有密道!”    想到这儿,他也顾不上去寻找密道开关,直接把曳云刀就往地面插去,曳云刀是精钢所制,削铁如泥,李安过并未废上多大的劲头,刀身便刺穿了地面。    “有门!”李安过大喜,拔出刀又戳了地面几下,而后奋力一蹬,顿时他觉得脚底一空,整个人就朝下落去。    李安过就地一滚泄了力,闭眼片刻适应了底下的光亮,着这楼宇底下,竟然是一条密道。    “阙樽嫣...”李安过忽然想到这,内心又紧张起来,他收住了刀,踮起脚朝着密道前方就奔了出去。    密道七拐八弯,也不知通向何处,李安过自算跑了大概有千来步,他终于隐隐听到了前方拐角后那平稳而又有节奏的脚步声,正如那女子一贯的性格一般,平淡如水,处世不惊。    李安过压制住澎湃的内心,悄然地绕过了那个弯道,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忽然一亮,整一个豁然开朗,前方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地穴,而地穴里,竟然全是人。    李安过心一惊,忙找了块巨石躲在其后,他探出了头,竟然发现地穴里的人,大半都不是活人。    尸体被整整齐齐地摆在地面之上,少有的几个活人手上拿着水钵,正不住地往那些死尸的口中灌着些什么,而尸体喝了那水钵里的水,过得不久,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毫无生气地朝着地穴的另一个方向走去,隐没在了远方的一块巨石之后。    在这期间,李安过还看到了阙樽嫣的身影。    还未等李安过心中的想法涌现,忽然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在洞中响起了:“姐姐,你回来了。”    “嗯。”    这声回应让李安过头皮发麻,这是阙樽嫣的声音。    “姐姐?什么姐姐?阙樽嫣还有个弟弟?”李安过心中念着,又猫腰探出了头去,当他看到了阙樽嫣对面的那个人时候,他顿时吸了一口凉气,称呼阙樽嫣为姐姐的人,不正是那个蓝衣青年。    难怪他们长得如此相像,原来是同胞姐弟,那这个青年就是鲁国公府的后人了,可鲁国公府不是早就死绝了,没听说过还有男性后嗣啊,李安过心中想着,他躲在石后偷窥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刚才多亏了姐姐出手相救,那个李安过的功夫还真是了得,是我大意了。”蓝衣青年说。    “仇恨击垮了你的理智,你非要在亲眼看着李安过被这些怪物淹没。”阙樽嫣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感情,李安过听着分外不是滋味。    “姐姐在,我也杀不了李安过呢,如若我没事儿,姐姐要救的,就是他了是不是?”蓝衣男子发话了。    阙樽嫣沉默了许久,最后叹息一声:“洛儿,明日我要离开了。”    “姐姐,直至如今你仍在想着给那个狗皇帝送药么?可你并没有拿到治愈瘟疫的药。”    “杨夕洛,我不想和你再谈论这个话题了,我真的很累,我想回去。”阙樽嫣说。    李安过一听心想:“原来治愈瘟疫的药这男子果然有,杨夕洛,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像是在什么时候听过,为什么要叫杨夕洛,阙樽嫣的弟弟不也是姓阙么。”    “杨汐妍,我没有说过不给你解药,解药我自然会给,我也知道这回弄出了不可挽回的大事,我也看不下这举目悲丧的场面,可是你别忘了我们的家仇,等皇帝一死,你尽可以拿着药离去,拯救黎明百姓,换取万世芳名,这其中的荣誉,弟弟一分不取。”杨夕洛看到姐姐称呼自己的名字,索性也直呼了姐姐的名字,这一下可直接把李安过给听懵了。    “杨汐妍?他说什么?怎么回事?”李安过捏着刀柄的手开始发抖起来。    阙樽嫣失落地问:“杨夕洛,我们的仇,就真的比那些百姓们的性命还要重要么?”    青衣男子回答:“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风帝染上瘟疫,以此病的传染速度,定会在帝驾周边蔓延,若是不幸,涑王赵离也会因此染病。”    “涑王赵离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可赵家是我们的仇家!”杨夕洛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姐姐,你就是太心软了,你在凤栖山这么多年,本有机会将整个风国搅得天翻地覆,可是每每到关键时刻,你却下不了手。”    阙樽嫣说:“是,我承认。”    “我理解姐姐的苦衷,所以替姐姐把不敢做的事给做了。”    “你骗了赵星,连我都蒙蔽了,我还道你是真心想支持赵星太子和涑王争斗,没想到后来...唉...”    杨夕洛说:“姐姐对涑王的感情,洛儿能看出来,若是洛儿按着姐姐的思路去做事,难免会被姐姐拆解,最后涑王赵离成功登上皇位,天下太平,可我若是怂恿晋王赵欢带着这些无畏勇士去造反,此刻你瞧,京城沦陷,帝王染病,列王看热闹的看热闹,趁火打劫的打劫,即使赵离最终仍会当上帝王,这整个风国,也是四分五裂了,这不是我们最想看到的么。”说到这,杨夕洛一脸得意神色。    “是...”阙樽嫣呢喃,可李安过现在听得出来了,她的语气已经严重地动摇了。    “这不是阙樽嫣!”李安过脑海中一道闪电忽然劈过,“不,她是阙樽嫣,只不过不是那个阙樽嫣。”    “唉,姐姐有着自己的感情,作为弟弟自然有所顾虑,解药的方子,在河谷区衙门的第二进门槛之下,姐姐就在这再待旬余,而后就出去拿着解药去救人吧。”杨夕洛看到阙樽嫣这般失落,不禁动了容。    阙樽嫣说:“你这还是把我当姐姐么?”    “当然...”杨夕洛的话没有说完,忽然山洞里又传来了脚步声。    “主人,刚刚接到消息,涑王赵离已经带了十万大军,包围了渝州城,已经有先锋部队,进城放火清洗。”说话的人是一个独臂中年男人,李安过想起来了,这个人他初来渝州时在归元谷中见过,那时他在顶上的峭壁之上,不知洒下了什么东西,怪人们在顷刻间全然失去了行动能力。    蓝衣青年杨夕洛点了点头:“好的,来得正好,十万人,那就恰好再消灭一波风国的有生力量,寒霜,病源带了么。”    “带了。”独臂男人回道,将一个竹筒交到了杨夕洛的手中。    “好的,也该出去走一遭了,”杨夕洛说,他回过头来,对阙樽嫣道:“姐姐,看得出赵离对你情深义重呢,你安心地在这再呆个几天,这几天你就别出去了。”    “你们要去干什么?”阙樽嫣有些焦急。    杨夕洛面目忽然变得及其狰狞:“出去让这座城市重新充斥着瘟疫,让那些风国士兵来多少死多少!”    “你疯了!”阙樽嫣凄声喊道,“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对不住了,姐姐,”杨夕洛露出为难的脸色,“寒霜。”    独臂男人走到了阙樽嫣的面前,深深地行了一礼:“对不住了,公主殿下。”    “公主?杨汐妍?杨夕洛?我的天!”李安过越来越迷糊了,这都唱着哪出戏啊。    “你放开我!”阙樽嫣愤怒的叫喊在洞中回响,杨夕洛叹息了一声,背身朝着地穴外走去,就在这时,地穴里又传出来了另外另外一个声音:“放开那个女孩!”    三个人的目光,包括那些正在拿着水钵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安过从巨石后走了出来,他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低吼着:“你奶奶的,这一切都拜你们所赐。”    “他怎么进来的!”杨夕洛慌了,他看向了阙樽嫣,可是阙樽嫣毫无反应。    “你!你!”杨夕洛指着李安过不住重复着一个字,李安过走到了阙樽嫣的面前,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有没有人告诉我,这究竟是真么一回事。”    李安过面前的三个人对望了一眼,阙樽嫣沉默着低下头去,寒霜看了眼杨夕洛不敢发声,而杨夕洛双手抱胸,冷哼了一声。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李安过又问。    “反正也活不长了,做个明白鬼去往生吧,”杨夕洛努了努嘴,漫不经心地说,“我是杨夕洛,她叫杨汐妍,我是沐国的皇帝,而她...”    “不要说!”阙樽嫣扭头对杨夕洛道。    “她是我姐姐,沐国的莘公主杨汐妍。”    阙樽嫣的眼泪在这一刻落了下来,李安过终于想起来了,为何这两个名字如此熟悉,在他年幼的时候,父亲李炎率南门卫进攻沐国,那次战役,也是李安过的兄长李安康第一次出征,李安康自然自豪无比,归来之后,多次与李安过诉说过沐国之战的点滴,其中曾提到过沐国那神秘失踪的皇子和公主,便是杨汐妍和杨夕洛。    “阙樽嫣呢?”李安过怅然若失。    “阙樽嫣死了,十年前就染上了瘟疫,死在了渝州城外的山林之中,十年前的瘟疫,鲁国公府满门尽灭,无一生存。”杨夕洛抬首回忆,他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只钢筋巨锤,重重地击打在了李安过的心房上,李安过也是刹那之间,此前那一连串相关的疑惑,在此时全然解开了,为何阙樽嫣星命牌上的描述与其真人并不相符,为何鲁国公府中阙樽嫣的画像如此陌生。    因为眼前的阙樽嫣,根本就是假的。    “沐国余孽...竟然潜伏在我风国朝野之中...”    “什么沐国余孽,去你娘的沐国余孽!”杨夕洛厉声打断了李安过的话。    “你现在都知道了。”阙樽嫣,现在是沐国公主杨汐妍泪眼婆娑地望着李安过,李安过也是心如刀割,“你们想着的就是要为故国复仇,所有参与毁灭沐国的人,都在你们的报复名列,当今皇上,还有...”李安过说到这儿,霎时如鲠在喉,他呆若木鸡,半晌才喃喃道:“还有我李家,我父亲的死...还有南门卫的蒙冤...”    杨汐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杨夕洛倒是神情自若,他替杨汐妍回答李安过:“是姐姐的杰作,她借用了肖太师干女儿的身份,利用了肖伟康一直以来想除掉李炎的心态,只需稍加引导,肖伟康就怂恿了担忧李炎拥兵自重的皇帝,连让天照流寇攻击旧都,消灭尽忠李炎的三支卫军,也是姐姐想出来的主意。”    “我!”杨夕洛的话无疑给了李安过当头一棒,他浑身颤抖,就要去拔刀,可不知为何,他还是克制住了,李安过重重地闭了闭眼,脑里嗡嗡作响,两行眼泪不觉间也淌了出来。    “当然,姐姐还是心软了,她留下了你,而我们都想着,你只是个废柴二世祖,谁知道竟然是个祸根。”    “阙姑娘,都是假的,对不?”    杨汐妍抬起了头,哽咽地说:“什么?”    “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的身份是假的,你所作的一切也都是假的,你对我的感情,你说你把我当好朋友,欣赏我,邀我进玄灵宫一同奏乐饮酒,感激我回城救你,为我各种结尾,都是假的...”    杨汐妍兀自抽噎了很久,最后才痛苦地说:“李安过,我害怕你。”    “你说什么?”    “我害怕你,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害怕你,你穿着那身印着麻雀的红衣,在南门庭道街头风光无限,你来到玄灵宫时,在台下静静地看着我,你的那张脸,你的眼神,和十年前,将我衣衫扒去,默许下属杀死桂公公的那个人一模一样,我忘不了那年发生的一切,也挥散不去那一直折磨着我的恐惧。”    “李安康下令扒去衣裳的,就是你们两个,我兄长是在保护你们!”李安过说,“你们当时,穿着皇族的衣服,走不出多远,无论是谁,都会将你们抓去邀功!”    杨汐妍和杨夕洛都愣住了。    李安过这时突然兀自地笑了出来,杨汐妍和杨夕洛更加惊愕了。    “你笑什么?”杨夕洛问。    “我笑,”李安过抬起了头,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地说:“我笑不是冤家不聚首,你们找的风国,找我李家报灭门之仇,好一场复仇,要说复仇,谁不会说?”    “你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的老爹,害怕我父亲率军进击,派人来暗杀我的父亲,很可惜,没杀成,我母亲却因为保护父亲死了,真是可笑,当年我的父亲李炎,压根没有去挂帅出征沐国的任何想法,是你们派人来杀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这才率十万南门卫席卷沐国,话说回头,你们真是活该。”李安过反唇相讥。    “够了”杨汐妍尖声叫了出来。    “杀了我母亲的那个人,就是那边的独臂吧,来得好,别你们光说复仇,我还没说呢。”    杨夕洛大喝:“寒霜!”    那名独臂的男人闪到了李安过和杨夕洛的中间,目光如炬,呼出了阴沉而冷酷的气息,正恶狠狠地盯着李安过。    杨夕洛站在寒霜的身后,对木然的杨汐妍说,“姐姐,我送你回去休息。”    杨汐妍摇了摇头:“洛儿,收手吧。”    “姐姐说什么?”    “不要再放瘟疫出去了,你手上有了病源,有了无畏战士,重建沐国已经不是难事,就放了风国这些无辜的人吧。”杨汐妍劝说道。    杨夕洛叹了口气:“姐姐,你还是太过心软了。”他指着李安过,“而且,我收手了,他会放过我们姐弟俩么?”    杨汐妍一动不动,李安过隔着数步,都能感受到她的决绝,杨夕洛最终服软了,走到了杨汐妍的身边,轻轻地拉起杨汐妍的手,用着一种异常柔和的语气说:“姐姐既然坚持,洛儿听姐姐的就是了。”    杨汐妍嘴角咧了咧,忽然杨夕洛面色一变,袖子中扬出了一阵烟雾。    “小心!”李安过脱口而出,可为时已晚,先前向李安过吐露了心迹,早已神志恍惚的杨汐妍根本对杨夕洛没有防备,烟雾散去之后,杨汐妍顿时浑身瘫软,直勾勾地地面上倒去。    “你!”李安过心中腾起了一股无明业火,他侧身一窜,就想绕开寒霜朝着姐弟二人冲过去,寒霜早已严阵以待,看到李安过下盘有所动作,立刻闪过来封住了李安过的去路。    杨夕洛出手接住了杨汐妍的身体,将其轻轻地放倒在地,他哈哈大笑:“李安过,你得知道,心爱的女人消失在了渝州,狗皇帝病重不堪,涑王赵离不日带着十万大军进城了,这是消灭风国有生力量的最好机会,沐国的崛起,风国必须没落。”杨夕洛扬了扬手中的一件物事,李安过看清了,那是一枚竹筒。    杨夕洛走到了那些整齐地摆放在地面的尸体面前,打开了竹筒的盖子,里面顿时淌出了透明的液体,那些液体一触碰到怪人,怪人的皮肤立刻泛起了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