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楼这日来了比往常更多的人。

天色方才刚暗下来，枉凝楼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伙计们忙得晕头转向的，穿花衣的姑娘们也纷纷去迎客，今日来的不光有那些一心寻欢的男人，更有大半儿的客人是些文人墨客。

他们来，只为了再听一次莞尔唱曲儿。

虽说她只是个青楼女子，本是入不了某些自命清高的文人法眼的，可自从前几日她当众唱了几次新曲，名声大噪。

除却她绝佳的技法与音律，更值得品玩的是曲子的填词。

唱法虽说清丽，词却透露着一种遗失而独立的孤傲，再配上莞尔那张厌世中带着淡淡妩媚的脸，这曲词里的风情被诠释地淋漓尽至。

诗与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有好词却没有好曲润色，则缺少韵味；有好曲却无好词相衬，则毫无灵魂。

文人界里总是惺惺相惜的，听闻区区一女子竟有如此才情，自然是要去见识一番的。

客人们都陆陆续续地坐下了，大厅舞台上的灯火忽然暗了下去，嘈杂声渐小，大家纷纷朝舞台望去。

一束光缓缓亮了起来，只见莞尔着一袭雪白衣裳，缓缓走到了光源前。

她依旧盘着慵懒又矜贵的发髻，额间鬓角的发丝随意垂下几缕，在那光的衬托下，那海藻般的毛绒绒的发，可爱地令人想要抚摸，微微上挑的眉眼是她五官中最美的一处，含情脉脉，亦清冽，亦勾引。

莞尔今日抱琵琶，她缓缓坐下，腰间着一条烟色的细带，轻点朱唇，宛若九天玄女。

微微撩起玉手，把琵琶轻放于腿上，方才轻轻拨弄几番，轻柔的琴音便从指尖流动出来，玉指回旋，宛若飞雪。那曲子的意境，似大雪封山，世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虽说是七八月燥热的天气，可这样的曲子令人沉醉其中，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朱唇轻启，吟吟哦哦地唱了起来。

“红楼夜，那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还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这词不用想也知道，正是顾盼为她所作。

眼下他正静静独坐一隅，杯中一点小酒，眼神迷离地盯着台上的姑娘。

是他心仪的姑娘啊，根本移不开目光的姑娘。

直勾勾地看着，仿佛看见了仙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