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慈化沿着小径走了将近五十米的时候,见小径尽头排列着不少房屋。参差错落,大大小小共有几十间,看上去像是刚修造不久。这里的房屋比外面大厅中的要小一些,屋子虽然小,但一干干都修造得很别致,样式上反倒比大厅那边的房子更时尚了。
这里的几十干小房屋,是楚叶檀新搭建来供鱼庄的佣工暂住的。屋群背后靠着山,而每间屋子的前面都种有盆景。倘或是在白天,对这屋群的景致还可观览鉴赏。但这时是在夜间,根本认不出盆里的风景树来。
然而,偌大的屋群中并无人迹,这里的几十间屋子平常时候,都是住了人的。楚叶檀所带去的一百多号人中,有五成以上的人是住在这里。楚叶檀吩咐楚华带着马文峰和侯武贵转去乡下超度,这里的庄客们也就跟着去帮忙去了,所以才显得格外的寂静。
洪慈化在四周转了一圈后,发现只有西北角的一干小屋里还晒出灯光来。洪慈化暗想:“假若梁蕙芳来了楚家鱼庄,一定在这房屋里的某一间。蕙芳一直是那么骄傲的人,她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一定还没睡。”于是趁着月光,悄声走向西北角晒出灯光的小房子前面来。
这时候,才看得清楚,那里一共是两间紧挨着的小房。坐北朝南,两间小房的中间有一道楼梯。洪慈化借屋前的一株石榴树遮掩着,和小房相距已不到二十米。洪慈化暗想:“蕙芳会不会就在这间屋子里?我如果现在就去扣门,屋子里的人是蕙芳那就好了。倘若屋子里的人不是蕙芳,而是楚家鱼庄的人,那我的行踪顿时就暴露了,想要再找到蕙芳,可就特别的难。既然是这样,我干脆先躲起来,确定蕙芳在哪里了,再和蕙芳见面。到这时候,蕙芳和我已经隔得不远了,让她再等等,我想她应该不会生气的。”洪慈化心中这样想着,又担心被发现。于是爬上石榴树去。
石榴树枝叶繁茂,洪慈化借枝叶将自己掩藏好,向那小屋里觇望。那小屋的窗子正对着石榴树,洪慈化本来可将屋子里的风光一览无余,可屋子里的人已掩上窗帘,只窗帘中间露出一条不超过一手掌宽的缝。洪慈化透过那条缝,可看到屋内的一小部分。
那条窗缝正对着的墙壁前铺了一张床,床沿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绛紫色的衣服,一张明活利落的脸上稍稍地堆上了几丝的愁绪,显然是对眼下的处境很不满又很无奈。
那人正是梁蕙芳。梁蕙芳此时的神情和她在永安街上被赵刚纠缠时表现出来的简直一模一样。仿佛一只骄傲的凤凰被关进漆黑的笼子里。翎羽不得伸展,心身不得自在。
洪慈化见到梁蕙芳,心中的喜悦顿时像是山洪暴发一般。正要喊出声来,忽听得一个声音说道:“蕙芳姐,我去看看饭煮熟了没有?”这声音十分陌生,然而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洪慈化听到那女子的声音,顿时住了口。只见梁蕙芳微笑道:“去吧。”很快,那女子从窗缝前穿过,去了另外一间屋子。梁蕙芳便又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沿边上。
洪慈化本来一直揪心着,就担心梁蕙芳来到楚家鱼庄后会被鱼庄的生人欺负。他所见到过的鱼庄上的人全都是粗鲁的汉子,梁蕙芳一个小女子只身来到楚家鱼庄,难保那些粗鲁汉子能像自己这么老实,对梁蕙芳能做到客气礼待而不生觊觎之心。
然而当洪慈化听到那女子的声音,而且还呼梁蕙芳做姐姐,呼声中竟还很有些亲昵。洪慈化才终于放了心。见梁蕙芳的脸上虽然多了几分愁绪,但她一如往昔的活泼开朗。这么一来,梁蕙芳不但没有受到委屈,反而还多认了个妹妹,洪慈化不由得又惊又喜。洪慈化趴在石榴树上看着屋里的梁蕙芳,心中只感到一阵阵莫名的高兴,他不善于言辞。这种高兴又不能大声宣泄出来。憋在心里,连吞了几大口因为兴奋过头涌出来口水。
梁蕙芳忽然叹了口气,唱起歌来。只听她唱道:“百年老井清如许,铺育山村好儿女。吃水莫忘挖井人,世代传颂永相续。”梁蕙芳按照韵律唱完,喃喃地说道:“白济啊白济。你怎么就不知道我的心意呢?”洪慈化听梁蕙芳忽然想念起白济来,一颗心正往下沉。
梁蕙芳又说道:“山村的好儿女。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吃水莫忘挖井人,饮水思源,打井的人打出井水来,恩泽山村,是不能遗忘的。你帮我打过赵刚,替我出了口气,我也时时刻刻不会忘记你的好。”
洪慈化忽然才明白,原来当天梁蕙芳唱出这首山歌的时候,一面是称颂古井的恩泽。而暗中也透露了对白济情牵意随,坚定不移。对这段山歌,前面的三句理解为梁蕙芳的一番心意是可以的。可最后一句无论如何扯不到爱情上来。
洪慈化也爱慕着梁蕙芳,这时候见梁蕙芳自吐芳心,更是很想知道,到底在她的心目中,是帮他打过赵刚的白济重要,还是自己更有分量。虽然隐隐觉得梁蕙芳对白济情深一片,白济必定比自己重要,但在梁蕙芳没有说出来之前,是不会死心的。况且也很想知道梁蕙芳最后一句歌句的词意。